因为叶苍的一句“等等看”,在场六位半神就这么毫无怨言地在逐渐坍塌的梦境世界等了小半天,可谓是给足了流萤排场和面子。
当然,如果自那虫茧中出来的不是流萤酱,而是诡厄之神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那这排场和面子可能就要变成正义的群殴和瓮中捉鳖了。
期间,星期日总算是哄好了知更鸟,也告知了叶苍砂金提前离开的消息,叶苍对此并未过问太多,只说是日后总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届时,无论那位是以砂金的身份来到自己面前,还是以「三重眼的地母神」芬戈·比约斯自居,他都做好了与之坦诚相见的准备。
毕竟,现在的砂金只是拥有使用【命序】的权利,而【命序】的根基还在自己这里。
同样的道理,其他诡道半神也只是被叶苍授予了使用【诡道】的权利,就像是被星神赐福的令使,只是不同于那些命途令使们的纯粹,无论是叶苍还是这些被他授权的诡道半神,都需承受来自【诡道】的侵蚀和污染。
使用力量,支付代价——看起来很合情合理,不是吗?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这份代价太过沉重,如果不是作为叶苍【群星共熠的颂歌】所分割出的分身,其他命途行者接触【诡道】的污染,恐怕非死即疯,下场总归不会太好。
众人等待之间,那棵燃烧着深紫色火焰的巨树也已化作了弥散的灰烬,破碎天幕之上,梦境造物的碎片与忆质的晶尘簌簌落下,如同下起了一场晶莹的大雪。
虫茧之上的火焰也临近熄灭了,【集群之神】羽化在即,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警惕地凝视着那枚悬浮在半空中,由无数丝线交织而成的诡厄之茧。
唯有叶苍神色平静,似乎笃定了最终破茧而出,是那位如同萤火虫般的少女,而非一位被【诡道】扭曲了神智的诡厄之神。
甚至,他还有闲心和身旁的星期日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只是出于对知更鸟的尊重,这次他没有一口一个大舅哥地故意拱火,而星期日也很是严谨地隔在了他和知更鸟之间,宛如足球场上的门将般严防死守,俨然是一副防火防盗防黄毛的架势。
叶苍并不在意星期日的小动作,相反,身为兄长,他很理解,如果有哪个小黄毛敢当着自己的面勾搭自家老妹,他估计会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诡道】全都呼在对方脸上。
“星期日先生,作为【同谐】的僭者,【秩序之子】,亲手缔造【太一之梦】的罪人,即使你最后与我一同让匹诺康尼跨越了末日,但毋庸置疑,家族现在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有什么感言或者想法吗?”
星期日神色平静,如同在阐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坠亡本是飞翔的别名,正因如此,我庆幸于自身的折翼。”
他转头与叶苍对视,不动声色地用身体遮挡住了叶苍看向知更鸟的视线,郑重说道:“托你的福,叶苍先生,神战落幕之后,我和妹妹交流了许多,如此,我也已经想通了自己接下来所要践行的道路——”
“到人间去,为了看那尘世。”
“而后如人般生,如人般死。”
“直至最后,我将和弱者一同……将双手伸向天际。”
“在这盛会之星,无论我有过怎样的身份,它们都已不再重要。”
“回应我们的不会是神明,而是属于明天的自己。”
叶苍的视线努力越过星期日,与站在他身后的知更鸟“眉目传情”,奈何这位便宜大舅哥灵敏度拉满,几乎完美防死了叶苍的所有视线,并且附上了一大通理想主义者的深厚哲理。
对此,叶苍此刻的唯一想法是——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和我的光矢讲道理去吧!
他挑了挑眉毛,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星期日身上,凝视着那双浅金色的眸子,耐着性子开口道:“说人话。”
星期日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叶苍先生,这场匹诺康尼的劫难,您给了我很多启发——人类才是万物的尺度,没有人是唯一的救世主。”
“创造乐园仍是我毕生的夙愿,但在今后的旅程中,我必须一砖一瓦地构建它。所以,我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请求……在领受仲裁之后,我想登上星穹列车,暂且与各位同行。”
叶苍:“我不同意。”
星期日:“……”
他有想过叶苍会婉拒自己,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拒绝得如此果决,而且不留情面,以至于堂堂【秩序之子】、【繁芜半神】那冷静聪慧的大脑都宕机了一瞬。
也就是在星期日呆愣的这一瞬间,知更鸟的身影已经见机从他身旁绕过,快步来到了叶苍身前,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拜托了!叶苍先生,我向您保证,哥哥绝对不会给星穹列车添乱的!而且除了您和星穹列车,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去处了……”
星期日:“?”
“……”叶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视线越过知更鸟,看向星期日的目光中带着完全绷不住的笑意,勉为其难地开口道:“好吧,看在知更鸟小姐的面子上,我这关算你过了。”
“不过……”
他话锋一转,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抱着虫卵的丹恒和正在望风的瓦尔特·杨,轻笑道:“光我同意可没用,星穹列车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星穹列车,而无名客又是一个比较民主和公正的团体……”
“这样吧,到时候你跟我去列车上溜一圈,大家伙投票表决一下,少数服从多数,超过半数的人同意你上车,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微眯起眼睛,拉着知更鸟走到星期日身前,在后者额头青筋直冒的注视下,压低嗓音,揶揄道:“友情提示,超过半数的列车团成员都在这里,快想办法贿赂他们投你一票!”
星期日满脸黑线,转头看向叶苍身旁俏脸微红的知更鸟,整个人如遭雷击,喃喃开口道:“妹妹,其实这星穹列车也不是非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