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童孔骤然收缩,接过军报,目光如电扫过上面的字句。
军报上详细说明了近期国内多地同时爆发大规模暴乱,为首者皆是原丞相秦辉旧部。
皇帝云宸亲自率军平叛,却于黑风峪遭遇多股叛军与龙骧“影刃”残余高手的联合围攻,深陷重围,情况万分危急!
“秦——辉——!”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林羽体内爆发出来,整个元帅府的温度骤降,空气中仿佛凝结出冰霜。
这个阴魂不散的叛徒,竟敢勾结外敌,掀起内乱,更是将陛下置于死地!
苏云儿和韩双儿亦是花容失色,玉手紧握,焦急地看向林羽。
李牧急声道:“侯爷!必须立刻发兵救援陛下!铁壁关兵马,请侯爷随意调遣!”
林羽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与担忧,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寒与锐利,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下达一连串命令,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牧元帅!”
“末将在!”李牧躬身应道。
“铁壁关防线乃国之根本,不容有失!你继续坐镇于此,严防龙幽狗急跳墙!没有本帅命令,不得擅自出击,稳守为上!”
“末将遵命!”
林羽目光转向身旁一位气息沉稳、目光坚毅的将领:“陈烈!”
“末将在!”陈烈踏步而出,他修为已达神游境五重,是林羽麾下得力干将。
“本侯命你,即刻点齐三万最精锐的轻骑兵,携带十日口粮,轻装简从,以最快速度驰援黑风峪!沿途若遇叛乱势力,能避则避,能速战速决则速战速决,一切以最快抵达黑风峪,救出陛下为最高准则!本侯会先行一步,为你等扫清部分障碍,我们在黑风峪汇合!”
“末将得令!必不负侯爷重托!”陈烈抱拳,声音斩钉截铁,随即转身,如旋风般冲出元帅府,前去调兵。
安排完大军驰援,林羽目光落在苏云儿、韩双儿及十名亲卫身上。
“云儿,双儿,随我先行一步!陛下安危,系于此刻!”
“是!”二女毫不犹豫,眼神坚定。
林羽不再多言,体内涅相境三重的磅礴元力再次涌动,双手快速结印,引动空间法则。
相较于之前从葬星崖返回,此次定位黑风峪距离更远,难度更大,但他眼神坚定,毫无保留地输出元力。
很快,又一座更加复杂、银辉更盛的临时空间通道在众人面前构筑成型,通道另一端隐约传来不同于铁壁关的荒芜山地的气息。
“走!”
林羽一声低喝,率先踏入光门。苏云儿、韩双儿及十名亲卫紧随其后。光影闪烁间,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之中,空间通道也随之消散。
李牧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重重一拳砸在掌心,老眼中充满了焦虑与期盼,喃喃自语:“羽候……陛下……天云的江山社稷,千万黎民,皆系于此行!定要凯旋啊!”
元帅府外,战鼓雷动,号角长鸣。陈烈统领的三万铁骑,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冲出铁壁关,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帝都方向,向着危在旦夕的黑风峪,开始了与时间的赛跑!
——黑风峪战场!
李勋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他靠在一面被鲜血浸透、插满了残破箭矢的盾牌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和内脏破裂般的灼痛。
他身上的制式皮甲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下面结痂不久又被撕开的新伤,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只是被胡乱用撕下的衣襟捆扎着,仍在汨汨渗着暗红色的血。
他握着一把卷了刃、崩了口的战刀,刀柄被汗水和血水浸得滑腻不堪。
环顾四周,黑风峪这片不大的谷地,已然成了血肉磨坊。
尸体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每一寸土地。有天云将士的,更多是叛军的。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破碎的兵甲、折断的旗帜散落其间,一些低洼处甚至汇聚起了暗红色的血泊。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令人作呕——浓烈的血腥、尸体开始腐烂的恶臭、硝烟以及某种内脏破裂后特有的腥臊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绝望的死亡气息。
皇帝云宸所在的临时防御圈,被压缩到了谷地最深处的一片乱石坡上。
原本五百精锐亲卫,如今只剩下二百余人,个个带伤,甲胄残破,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拱卫在最外围。
而内圈,则是李勋所在的,由两千多辅兵、文职、轻伤员仓促集结起来的“预备队”。
一个月前,他们还是军需官、书记官、伙夫、马夫……如今,经过十几场血腥战斗的淘汰和锤炼,活下来的这千余人,眼神里早已褪去了曾经的惶恐和文弱,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和对死亡的习惯。
他们,已经是真正的老兵,是淬炼后的钢铁,也是帝国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
李勋的目光有些涣散,眼前的惨烈景象让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这一个多月来的碎片。
他想起了自己被征召入“清剿队”的那天,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连制式战刀都挥舞得吃力,被同僚善意地嘲笑。
第一次面对凶神恶煞的“影刃”探子,他吓得腿软,是邓冲那莽汉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吼着“怂个卵!砍他!”
他才闭着眼胡乱挥出了一刀,溅了一脸温热的血,然后蹲在墙角吐得昏天暗地。
他想起了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兵校尉,曾经在战斗间隙,看他实在笨拙,便抽空教了他几手最基础的劈砍和格挡,骂骂咧咧地说“读书人就是麻烦,保命的玩意儿都学不会!”
……就在刚才,那位校尉被三根长矛同时刺穿,他却怒吼着用最后力气抱住一个叛军军官,一起滚下了陡坡,再无声息。
他还想起了那位总是笑眯眯的、掌管文书的主事,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射向李勋的后心,是那位主事,用他从未有过的敏捷扑了过来,用他单薄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李勋回头时,只看到主事口中涌着血沫,对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说:“李…李兄…活下去…记账…别…别算错了…”然后便没了声息。
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挣扎,目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李勋自己也记不清身上添了多少伤口。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顾灵儿、邓冲这些高手偶尔流露出的、对元力运转的只言片语的指点,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笨拙地引导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入体,磕磕绊绊地冲破了那层桎梏,达到了铸骨境三重!
这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在这炼狱般的战场上,这点微末的修为,不过是让他比普通辅兵多挥出几刀,晚死片刻罢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那是三天前一个叛军悍卒留给他的,差点废了他这条胳膊。
疼痛让他麻木的眼神清醒了一丝。希望?哪里还有希望?援军…援军真的会来吗?
就在这时,一个虽然疲惫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防御圈中心响起,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诸君!”
是皇帝云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