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打开窗户，清晨潮湿冰冷的空气涌入房间。
只见维金斯和他的几个小伙伴瑟缩地站在街角，头发和破旧的外套上都沾着露水。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睛却因为兴奋和一丝未散的恐惧而闪闪发光。
“说吧，有什么新发现？”福尔摩斯示意他继续。
维金斯吸了吸鼻子，快速说道：“我们盯了一晚上，就在天快亮的时候，在食尸鬼街那头有了发现！”
“食尸鬼街？”华生医生闻言，脸色立刻凝重起来，“那个连下水道的老鼠都觉得肮脏的地方！全伦敦最无法无天的恶棍和渣滓的聚集地！”
“没错，医生！”维金斯点点头，脸上还残留着后怕，“我们有个兄弟，胆子最大，悄悄摸到了街尾那个废弃多年的酿酒厂附近。”
“他说，大概在后半夜，看到一个黑影，个子高得吓人，摇摇晃晃地钻进了那个破洞！那人用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脏布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像特别怕被偶尔路过的煤气灯照到似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几个仗着胆子，凑到那破厂子塌了一半的通风口附近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出来一种声音，很低沉，不像人……倒像是受了伤的野兽在喘粗气，还夹杂着一种好像是在磨骨头的声音！”
“我们没敢多待，赶紧跑来报信了！先生，那里面待着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食尸鬼街！废弃酿酒厂！畏光！野兽般的低吼与磨牙声！
这些线索如同冰冷的拼图，在清晨的寒风中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目标，果然潜藏在了这座城市最黑暗、最污秽的角落，其行为特征与齐贝林男爵所描述的、被石鬼面转化的怪物何其相似！
福尔摩斯的目光锐利起来，他看向马尔科和华生：“看来，我们找到他了。或者说，找到了他藏身的巢穴。”
马尔科的心沉了下去，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铁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乔纳森·乔斯达……曾经的绅士，如今真的堕落成了盘踞在食尸鬼街阴影里的嗜血野兽了吗？
齐贝林男爵的警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晨光熹微中，三人离开了贝克街221b，向着伦敦东区那臭名昭着的、连阳光都仿佛不愿过多眷顾的食尸鬼街进发。
越是靠近食尸鬼街，周围的景象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坚固的石砌建筑被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木板房取代；
干净的街道变成了泥泞不堪、堆满垃圾、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小巷；
衣着体面的行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充满敌意的贫民。
空气中混杂着粪便、腐烂食物和劣质酒精的气味，令人作呕。
“我的上帝……”华生医生忍不住用手帕掩住口鼻，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怜悯，“我知道食尸鬼街很贫困，但……现实比任何报道和传闻都要……触目惊心！”
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过这片苦难的景象，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沉重：“华生，你记得我们国民对大英帝国常引以为傲的称呼吗？‘日不落帝国’。”
“我们的旗帜确实遍布全球，阳光理论上能永远照耀着米字旗飘扬的某片土地。”
“它照耀着印度王公的宫殿，照耀着非洲的钻石矿场，也曾照耀着北美广阔的平原。”
福尔摩斯此时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讥诮，“但你看，即便真有永不坠落的太阳，它的光芒也吝于眷顾这些它理应最先照亮的角落——比如这边。”
“法律、秩序、文明、甚至最基本的人性尊严，在这里都被这永恒的阴影和生存的泥沼吞噬了。这才是所谓日不落帝国最真实的一面。”
马尔科沉默地跟在后面，眼前的场景同样冲击着他的感官。
这与他在史书中了解到的维多利亚时代光鲜亮丽的一面截然不同，是隐藏在帝国荣耀下的溃烂伤口。
在迷宫般的陋巷中穿行许久，维金斯终于在一处堆满废弃酒桶和不明垃圾的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前方一栋看起来像是大型仓库，但早已破败不堪的建筑，低声道：“就是那里，那个废弃的汉默酿酒厂。我让‘小钉子’在这里等着接应你们的……”
他四处张望，脸上露出了困惑和不安：“奇怪……小钉子跑哪儿去了？说好了在这里盯着的……”
就在这时，一个粗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酿酒厂那扇半塌的大门阴影处传来：
“喂！你们几个！是那个鬼鬼祟祟的兔崽子的同伴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从阴影中迈步而出！
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沾满污渍的粗布衣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
男子的一头长发乱糟糟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道狰狞的伤疤，这让他原本还算端正的面容带上了十足的凶悍与戾气。
此刻，他粗壮的手里，正像提小鸡一样，提着一个不断挣扎，呜呜直叫的瘦小男孩——那正是负责接应的“小钉子”！
这疤面青年用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扫过福尔摩斯、华生和马尔科，尤其是他们明显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容：
“嘿！看看这是谁来了？几位衣着光鲜的‘绅士’，迷路了吗？还是说，你们是警察厅的密探？”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男孩，“这食尸鬼街，可不是你们这些上层人士该来‘观光’或者‘体察民情’的地方！不想惹上麻烦，就赶紧带着这个小崽子滚蛋！”
看到这个疤面青年，马尔科立刻认出了他！
此人正是年轻时代，还未遇见命中注定的挚友乔纳森，混迹于食尸鬼街，靠拳头和狠劲生存的流氓头子，罗伯特·E·o·史比特瓦根！
福尔摩斯面对史比特瓦根的威胁，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他上前一步，冷静地开口道：“先生，我们并非警察，也无意冒犯。我们只是在寻找一个可能藏身于此地的人。你手中的孩子是我们的向导，请你放开他。”
“找人？”史比特瓦根嗤笑一声，将挣扎的小钉子随手扔到一边。
男孩踉跄了几步，躲到维金斯身后。
“这里每天都有见不得光的人进进出出！你们找谁？”
马尔科知道必须给出一些信息，他上前一步，语气沉稳：“我们找的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小腿如同圆木一般粗壮，可以轻易踢爆老二！我们相信他最近才来到这片区域，很可能就藏身在你身后的这个酿酒厂里。这关乎一件非常重要的真相。”
听到“身材高大魁梧”、“行为异常”以及“酿酒厂”，史比特瓦根脸上的嘲讽神色微微一滞，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但随即被更深的戒备取代。
“哦？那个怪家伙？”他粗声粗气地说，目光扫过破败的酿酒厂，“最近几天，确实有个神秘兮兮的大个子在这一带晃荡，像幽灵一样，而且好像特别怕光。”
“昨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他像头发疯的野牛一样冲进了这个破厂子，动静大得吓人。”
他双手抱胸，挡在酿酒厂那半塌的入口前，语气强硬起来，“所以呢？就算他在里面，那又怎么样？这里是我史比特瓦根的地盘！凭什么让你们进去？”
华生医生忍不住开口：“先生，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下情况……”
“少来这套！”史比特瓦根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们这些体面人的‘确认情况’，最后往往就是给我们这种人带来麻烦！想进去？可以！”
他猛地抽出别在腰后的一把锈迹斑斑但刃口磨得雪亮的砍刀，没有指向任何人，而是重重地插在身边一个废弃的酒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展示着他强大的臂力。
他环视三人，最后目光落在看起来最能打的马尔科身上，嘴角咧开一个带着野性和挑战意味的笑容：
“但是，得按我们食尸鬼街的规矩来！用男人的方式来赢得我的认可！光靠嘴皮子可不行！”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你们之中，出一个能打的！跟我过过招！不用玩命，让我看看你们的胆色和本事！”
“要是能让我史比特瓦根觉得你们还算条汉子，不是那种只会躲在法律和钞票后面的软蛋，我就放你们进去！要是连我这关都过不了，那就趁早滚蛋，里面那家伙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关系！”
年轻的史比特瓦根，用他最熟悉、最直接的街头法则，向这几位突如其来的访客发出了挑战！
他将自己视为这片阴暗角落的看守者，想要接触隐藏在深处的秘密，就必须先通过他的考验！
是展示力量，还是知难而退？
进入酿酒厂寻找乔纳森的钥匙，似乎就握在这个未来Spw财团大佬的拳头之中。
福尔摩斯微微皱眉，似乎在权衡利弊。
华生医生则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配枪，但又觉得对付这种街头斗殴动用火器似乎不妥。
马尔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迎向史比特瓦根：“我来。”
史比特瓦根上下打量着马尔科，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嗤笑一声，嘲弄道：“你？就凭你？听你的口音，是个意大利佬吧？”
他夸张地模仿了一个刻板印象中意大利人常用的手势，引得周围看热闹的几个贫民发出了一阵哄笑。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个打架的料啊！”史比特瓦根轻蔑地指着马尔科，“别等会儿被我揍得鼻血横流，眼泪汪汪地哭喊着‘妈妈咪呀！’跑回去找妈妈！那可太难看了，绅士们！”
他特意加重了“绅士们”这个词，充满了讽刺。
马尔科面对这充满种族歧视和人身攻击的嘲讽，脸上并未出现愤怒，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缓缓脱下外套，递给旁边的华生医生，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史比特瓦根，是吗？”马尔科的声音很平静，“你的刀很快，嘴也很快。但有时候，男人太快也不好。”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