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听见那道声音,没有回应。他知道张铎就在门外,但他不能动。七只无面生物围成的圈没有散开,红鞋中央的倒眼符号仍在缓慢旋转,黑线从鞋底延伸出来,连接着每一只生物的胸口。他的脸还在变形,皮肤紧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开。
规则之眼还在运转。视野里全是流动的黑线,像血管一样搏动。他盯着门缝透进来的那一束手电光,发现光线落在地面的位置正好是黑线交汇的一点。这个位置不是随机的。如果只是偶然照进来,不会精准地卡在能量节点上。
他试着回忆刚才的变化。当手电光照进来时,最近的一只生物后退了半步。但其他六只没有立刻跟随,而是等了几秒才同步动作。说明它们的协调需要时间,而光的存在让它们能保持统一节奏。
现在的问题是:这束光到底是在帮助他,还是在维持仪式?
如果是帮助,为什么他越清醒,脸就越扭曲?如果是维持,那切断光源会不会打破平衡?
他不敢赌。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右手指节已经发麻,刀柄上的血让握力不断下降。他不能再等下去。毒素爬到了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东西在撕扯内脏。他慢慢抬起右脚,用鞋尖勾起地上一块碎玻璃。玻璃边缘锋利,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色。
他把玻璃片放在刀面上,调整角度。光线穿过玻璃,折射到天花板角落。那一瞬间,最近的无面生物猛地抬头,身体晃了一下。其他几只也出现了短暂错位,阵型松动了一瞬。
有效。
它们依赖特定的光照模式来同步行动。只要改变光的方向或强度,就能干扰它们的连接。
他立刻做出决定。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挥刀斩向门框上方垂落的电线。刀刃砍入绝缘层,火花一闪。他再用力一拉,整段电线从墙中脱落,砸向走廊尽头的灯箱。一声闷响过后,外面彻底黑了。
屋内的最后一丝光源消失。
倒眼符号停止转动,黑线迅速缩回红鞋底部,像退潮一样消失不见。七只无面生物僵在原地,动作完全失序。它们开始互相碰撞,发出低频的嘶鸣,身体逐渐崩解,化作灰烬堆在地上。
陈陌的脸不再变形。皮肤恢复了触感,肌肉重新受控。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左手依旧瘫痪,右臂也在颤抖,但他还活着。
他做到了。
不是靠系统提示,也不是靠外界救援。是他自己看懂了规则的运行方式,然后反过来利用它。
他坐在角落,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不能闭太久。三秒是极限。他知道“闭眼超十秒被换脸”的规则依然存在,但现在他已经明白它的机制——仪式需要外部干扰来锁定目标。没有光,就没有锚点;没有锚点,替换无法完成。
这才是真正的破局关键。
他靠的是观察,是推理,是验证。而不是盲目相信任何一句话。
系统提示说“穿红鞋者不会被替换”,可红鞋在这里,人却不见了。说明穿鞋的人已经消失了。真正安全的不是穿红鞋的人,而是根本不去碰红鞋的人。
提示本身没有错,但它隐瞒了前提。就像一把钥匙摆在陷阱门口,告诉你开门就能活。可你不知道门后是路,还是更深的坑。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以后每一个提示,他都会用规则之眼去对照现场痕迹。真假不在内容,而在上下文。他要自己判断,而不是被牵着走。
他靠着墙慢慢站起来。左臂仍然没知觉,只能用右手支撑身体。病房里一片漆黑,但他不需要光也能看清。规则之眼自动开启,扫描四周。
墙壁上有新的符号浮现,淡淡的蓝色线条组成环形图案,中心写着两个字:“勿言”。
这不是警告,是规则。
有人在这里立下禁令,禁止说话。也许是因为声音会激活某种机制,也许是因为言语本身就是触发条件。
他没出声。轻轻挪动脚步,避开地上的灰烬和碎玻璃。走到门口时,他停下。门外没有动静,张铎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手电光也没再出现。
他不确定张铎是不是离开了,或者遇到了麻烦。但他不能出去。这条走廊还有别的规则在运行。他看到地面裂缝中有微弱的蓝光流动,像是电流,又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
他退回病房,靠在墙边坐下。现在最危险的不是外面,是他自己的记忆。刚才有几秒,他差点相信自己一直住在这间医院里,每天醒来都要面对同样的走廊和门牌。那是规则植入的假记忆,专门用来瓦解真实认知。
他必须记住:他是陈陌。二十七岁,自由职业者。母亲住院那天签的是第三页同意书,医生左胸口袋别着笔。地铁逃票补了十元,刷的是右数第二个闸机。
这些细节没人会编。只有真实的记忆才有具体的时间、地点和数字。
他摸了摸冲锋衣口袋,里面有一块金属片,是从处置室带出来的。他把它拿出来,贴在墙上。规则之眼显示,墙内的蓝线在靠近金属时发生了偏移。说明某些材料可以干扰规则运行。
这是一个发现。
也许金属能阻断信号,也许它能屏蔽某种能量。这值得记下来。
他把金属片收好,准备继续探索。但不能现在就走。体力还没恢复,毒素还在体内。他需要时间。
他闭眼休息,三秒后立刻睁开。规则还在生效,他必须时刻警惕。
病房外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他没动,也没有去看。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保持判断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黑暗中,影子几乎看不见。但他知道它还在。影城里的影子从来不会真正消失。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规则痕迹时的情景。那块砖上的灰烬符号,是他觉醒的起点。从那时起,他就不再是普通人。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理解别人无法理解的逻辑。
这条路很危险,但他已经走上了。
他靠在墙边,右手握紧刀柄。刀上有血,也有灰。他没擦。这把刀救了他两次。一次在储物间,一次在这里。
他还不能倒下。
医院里还有更多的规则等着他去破解。每一层楼,每一个房间,都可能藏着新的陷阱。但他不怕。
因为他已经有了解法。
以规则之眼所见为实证,以逻辑推演为核心,以代价验证为手段。
其他的,都是干扰项。
他站起身,走向病房另一侧的门。门上没有编号,只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出来的。规则之眼显示,划痕下方有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伸手握住门把手。
门内传出一声轻响,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的右手刚转动把手,指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