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盯着那块“非观众止步”的指示牌,目光落在背面露出的蓝色油漆上。他认得这个颜色,是他们营地用的标记漆。可他们从未到过这里。
他抬起手,示意李晚秋和张铎停下。两人立刻静止,靠墙站定。
规则之眼开启。
空气没有漂浮文字。
地面没有符文波动。
也没有死亡回响。
安全区域。
他收起能力,太阳穴一阵胀痛,但没表现出来。他往前走了三步,蹲下查看脚印。地上的痕迹比之前看到的更密集,步伐短促,方向一致,至少有五个人曾集体通过。
不是规引的人。他们的脚步不会这么整齐。
“有人来过。”他说,“不止一个。”
李晚秋走到他身边,低头看那行脚印。“他们知道规则?”
“不然活不到现在。”
张铎靠在断墙边,喘了口气。他的手臂还在渗血,包扎布已经发黑。他看着通道深处:“如果他们是幸存者,为什么不留下名字?只留个牌子?”
“也许不想被找到。”陈陌说,“或者,只让能看懂的人找到。”
三人继续前进,贴着左侧墙体移动。通道狭窄,仅容两人并行。墙壁斑驳,有几处划痕像是人为刻下的符号,但已被灰尘覆盖。陈陌每走五步就停一次,扫视前方。
进入通道十米后,前方拐角处传来轻微摩擦声。
陈陌立刻抬手。
三人同时停步。
两道人影从右侧阴影中走出。
为首的男人身材健壮,短发利落,穿着防风夹克,外挂简易护具。腰间绑着一块刻有线条的金属片,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色。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些的男子,神情紧绷,右手始终放在胸前口袋里。
双方相距五米,谁都没有再动。
“我们不是敌人。”前面那人开口,声音直接,“但我们也不打算等死。”
陈陌没说话。李晚秋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他们之间的信号——对方没有攻击意图。
“你们是谁?”张铎问,声音沙哑。
“破晓。”前面那人答,“我叫甲。他是乙。”
“破晓?”李晚秋重复了一遍,“没听说过。”
“很多人都没听说过。”甲说,“因为我们不救人,只保命。”
陈陌终于开口:“你们怎么进来的?”
“走过来的。”甲说,“和你们一样,躲规则,找活路。”
“那这个标记呢?”陈陌指着身后的指示牌,“你们留的?”
“是我们。”甲点头,“提醒后来的人别乱走。”
“为什么用我们的漆?”
“因为我们在你们营地待过。”甲说,“三天前。没人,只有空帐篷和半瓶药。我们用了点物资,留了点信息。”
陈陌盯着他。这话如果是真的,说明“破晓”比他们更早适应影城节奏。能在营地自由进出却不被发现,意味着对方对规则的理解不低。
“你们的目的?”
“活下去。”甲说,“然后打破它。”
“打破什么?”
“整个规则系统。”甲的声音沉下来,“你以为躲就能赢?规则只会越来越密,直到所有人都踩进去。我们必须有人先冲出去。”
“代价是什么?”陈陌问。
甲沉默了一秒。“有人会消失。”
“像钟楼前的那些人?”
“不一样。”甲摇头,“他们被动替换。我们是主动进入高危区,获取局部规则控制权。”
“你们有人做到了?”
“有。”
“现在在哪?”
“深入区。”甲说,“他已经能影响三米内的规则变化。”
李晚秋皱眉:“你是说,他改写了规则?”
“不是改写。”甲纠正,“是借用。就像用电,不用造电厂。”
陈陌看着他。“所以你们回来,是为了拉更多人进去?”
“为了验证理论。”乙第一次开口,“单一案例不可靠。我们需要多人测试,确认路径可行。”
“你们是在招募实验品。”李晚秋说。
乙没否认。
气氛变了。
张铎冷笑一声:“你们见过影坠巷的尸体堆吗?就是因为有人不信邪,非要试‘闭眼十秒’的规则,结果全被换脸。现在你们又来这套?”
“那是蠢货。”甲说,“他们不懂规则逻辑。我们不一样。”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特别?”
“因为我们不停下来。”甲盯着陈陌,“你们有系统,有眼睛,却只用来逃?浪费天赋。”
“天赋不是用来送死的。”
“那就等着被吞。”甲声音提高,“上一轮,我们死了七个人。就因为他们不敢动。这一轮,我不想再看人一个个消失。”
“我们也死过人。”陈陌突然说,“正因为动了,才死的。”
空气静了一瞬。
甲看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视,而是认真。
“你说的是谁?”
“张铎。”陈陌侧头看了一眼老刑警,“他本可以活下来。但他动了。为了救我。”
张铎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警徽。
甲沉默片刻。“所以你就决定再也不动?”
“所以我学会了什么时候该动。”陈陌说,“不是所有风险都值得冒。尤其是拿别人当试验的时候。”
“我们不是试验。”甲说,“我们是突破者。”
“在别人眼里,你们就是疯子。”李晚秋说,“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
“那你呢?”甲反问,“一直躲下去,等规则把你变成下一个无脸人?”
“我们观察,分析,制定计划。”陈陌说,“不是所有改变都要用命换。”
“可时间不等人。”甲说,“规则正在融合。现实已经开始崩裂。你们还在找安全路径?根本没有安全路径了!”
“那就更不能乱来。”张铎说,“越是混乱,越要稳住。”
“稳住就是等死。”甲的声音压低,“我已经看够了。”
双方都没再退。
五米距离,像一道无法跨越的沟。
陈陌的手慢慢握紧。规则之眼还在后台运行,视野边缘偶尔闪过一丝残影,那是系统即将推送提示的征兆。他没去管它。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判断眼前这两人。
不是敌人。
也不是盟友。
是另一种选择。
一种他不敢走的路。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他问。
“回到入口区。”甲说,“带第二批人进去。”
“谁决定他们是第二批?”
“我们。”
“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那就不是破晓的人。”
陈陌看着他。这个人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死。他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这种信念比任何武器都危险。
“你们标记这条路,是为了让我们也走?”
“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还有别的路。”甲说,“不是只有你们那一条。”
“我们不需要别的路。”李晚秋说。
“你们需要。”甲看着陈陌,“因为你已经在怀疑了。不然你不会盯着那个标记看这么久。”
陈陌没否认。
他确实怀疑。
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谨慎了。
怀疑是不是错过了机会。
怀疑张铎的牺牲,是否真的值得换来现在的停滞。
但他不能承认。
一旦动摇,就会有人跟着冲出去。
然后消失。
然后变成规则的一部分。
“我们不会跟你们走。”他说。
“但你会想。”甲说。
没人回应。
通道内光线昏暗,风从缝隙中穿过,吹动墙上一张残破的纸片。它晃了一下,掉在地上。
甲看了眼身后。“我们得走了。”
“不会再见面了?”
“也许会。”甲转身前停下,“当你发现躲不动的时候。”
两人向通道深处走去。
陈陌没拦。
李晚秋没动。
张铎靠在墙边,呼吸沉重。
脚步声远去。
五分钟后,陈陌才抬起手,摸了下口袋里的规则锚。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提示浮现:
“说谎能避开监视。”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李晚秋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信吗?”
他没回答。
远处,通道拐角的地砖上,有一道新鲜划痕,组成一个箭头,指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