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到猴子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敬畏又害怕的语气问道。
“猴子，你有没有觉得……老二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比张海那老顽固发火的时候，还吓人？”
猴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何止是吓人。”
“简直就不是人。”
“我刚才看他的眼神，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
“什么？”
“电影里那种，为了造出原子弹，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老婆孩子都不认的科学狂人。”
胖子打了个哆嗦。
“太他妈贴切了。”
“咱们不会是上了什么贼船吧？”
“现在跳船还来得及吗？我那四百万的个人所得税还没交呢……”
陈阳默默地推了推眼镜，幽幽地插了一句。
“已经晚了。”
“你们没发现吗？从他拒绝跟赵宇那组同流合污，到他一个人上台挑战张海，再到他把七百万当成军费……”
“他的‘远征’，早就开始了。”
“而我们，从凑出那三千块钱开始，就已经是船上的兵了。”
胖子和猴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四个大字。
“为时已晚。”
宿舍里的气氛，从刚才的狂喜，逐渐转变为一种混杂着亢奋、不安和一丝悲壮的奇特情绪。
他们好像三个刚刚被绑上战车的壮丁，稀里糊涂地就要跟着一个疯王，去征讨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而那个疯王，此刻正伏在案上，为他的黑暗帝国，描绘着第一块砖石。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为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又惊又喜时，一片更庞大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在了他们这艘小小的舢板之上。
……
Jc市，cbd核心区。
天穹大厦，顶层，cEo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楼群，整座城市的灯火仿佛都被踩在脚下。
一个身着昂贵定制西装，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背对着窗外的繁华，坐在他的王座上。
他就是马天宇，天穹娱乐的创始人兼cEo。
这个只用了十年时间，就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打造成市值数百亿游戏帝国的男人。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百亿总裁的意气风发，反而带着一丝浓厚的，如同猎人发现珍奇猎物般的兴趣。
在他的面前，一块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正分列着两款游戏的数据后台。
左边，是《猪了个猪》。
右边，是《植物大战僵僵》。
《猪了个猪》的数据，依旧华丽。
凭借天穹恐怖的渠道宣发能力，它的在线人数和收入，依旧是《植物大战僵尸》的数倍。
但马天宇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右边那条看似不起眼，却异常坚挺上扬的增长曲线。
“李哲。”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站在他身侧，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悍的年轻人立刻躬身。
“马总，您吩咐。”
“这个‘独狼’，查得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马总。”李哲语速极快，显然早有准备。
“林默，江城大学，计算机学院，游戏设计专业，大一新生。”
“《羊了个羊》和《植物大战僵尸》两款游戏，都是他和三个室友，在宿舍里用一台破电脑攒出来的。”
“哦？”马天宇的眉毛挑了一下，眼中的兴趣更浓了。
“大一新生？在宿舍里？”
“真是……有意思。”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画面被放大。
一个个画风略显粗糙，但动态十足的植物和僵尸，正在屏幕上激烈地对抗。
“你看这个游戏。”马天宇的语气，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它没有《羊了个羊》那种病毒式的裂变机制，也没有任何强制性的社交绑定。”
“它甚至选择了最‘愚蠢’的买断制。”
“但它成功了。”
“而且，比《羊-猪》之争，赢得更彻底，更体面。”
李哲点头附和：“是的马总。根据我们的分析，《植物大战僵尸》的核心用户粘性和口碑，远超《猪了个猪》。玩家普遍认为，这才是‘真正好玩的游戏’。”
“好玩……”马天宇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不止是好玩。”
“这个林默，他对人性的洞察，远超我们的想象。”
“《羊了个羊》，他利用的是人的‘不甘心’和‘炫耀欲’。”
“而《植物大战僵尸》，他利用的是人的‘掌控欲’和‘建设癖’。”
“用最低的成本，搭建一个可控的沙盘，让玩家在自己的小小花园里，通过策略和规划，抵御一波又一波的威胁，从而获得最原始的，筑巢式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马天宇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李哲，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到了一个天才。”
“一个对‘人性’这种底层代码，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天才。”
“这种人，要么，就收为己用。”
“要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就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彻底将他摁死。”
李哲的后背，渗出了一丝冷汗。
“马总，您的意思是……”
“拟一份合同。”马天宇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我要我们能开出的，最高规格的S级合同。”
“我要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让他带着他的脑子，来天穹给我打工。”
“一块璞玉，放在野地里，太浪费了。”
“只有在我天穹的殿堂里，才能将他打磨成最璀璨的钻石。”
“去吧。”
“是，马总！”李哲恭敬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内，只剩下马天宇一人。
他看着屏幕上，“独狼”那孤零零的开发者Id，轻声自语。
“狼？”
“在这个时代，再凶猛的狼，也斗不过狮群。”
“年轻人，让我来教你，什么叫资本的力量。”
……
第二天下午。
一辆黑色的，光可鉴人的奔驰S级轿车，以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姿态，缓缓停在了江城大学那栋破旧的男生宿舍楼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正是天穹娱乐的金牌投资经理，李哲。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锃亮的皮鞋仿佛能照出人影。
他抬头看了一眼斑驳的墙体和晾着裤衩的阳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那是一种来自上层阶级，对底层环境本能的生理性排斥。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默的电话。
“你好，是林默先生吗？”
“我是天穹娱乐的投资经理，李哲。”
“现在，就在你的宿舍楼下。”
“马总让我来，和你谈一笔价值至少八位数的生意。”
“有时间，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