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意外，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片刺眼的红色，仿佛在欣赏一幅早已烂熟于心的抽象画。
“规矩？”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警报尖锐的鸣叫中，显得格外清晰。
“猴子，你什么时候产生了马天宇会跟我们讲规矩的错觉？”
“他不是不按规矩玩了。”
“而是他发现，在他自己制定的规矩里，已经玩不过我们了。”
“所以，他要掀桌子。”
林默的目光，缓缓扫过工作室里每一个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的成员。
胖子肥硕的身躯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半块薯片，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陈阳习惯性地想去推眼镜，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筛糠，根本对不准鼻梁上的镜架。
苏轻语紧紧地抿着嘴唇，清冷的脸蛋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担忧”的神色。
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魏东来，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是最赤裸，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降维打击。
技术、创意、口碑……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
马天宇，这个盘踞在行业顶端的巨兽，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他最狰狞的獠牙。
他不是要赢。
他是要用最羞辱的方式，把幻境工坊连同他们所有的梦想，一起碾碎，挫骨扬灰。
“默……默哥……”
陈阳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攻击流量……还在……还在暴增！”
“已经突破了我们之前压力测试峰值的十五倍！”
“‘创世纪’那边部署的初级防火墙……正在被快速消耗！”
“他们的技术团队发来警报，说这不像是普通的ddoS，这他妈是战争级别的网络攻击！”
“再这样下去，最多十分钟，‘起源平台’的Z国区服务器就会全线崩溃！”
陈阳几乎是吼出来的。
作为数据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屏幕上那条垂直向上的红色攻击曲线，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毁灭。
与此同时，猴子的脸色比哭还难看，他颤抖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是NGA论坛的页面。
“完了……全完了……”
“默哥，你看！”
【黑魂】的专版，在游戏解锁的瞬间，就被一片猩红的“1星”评价所淹没。
“垃圾游戏！进去就是黑屏！骗钱的玩意儿！已退款！”
“画质梦回十年前，那个捏脸吹上天，结果游戏里糊得跟马赛克一样！”
“操作僵硬得像是在开拖拉机！第一个怪都打不过！制作人脑子有病？花钱买罪受？”
“独狼跌落神坛！江郎才尽！鉴定完毕！”
“奉劝各位一句，别买！谁买谁傻逼！隔壁《苍穹之剑》不香吗？自动寻路，一刀999，那才叫游戏！”
成千上万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差评，在短短几分钟内，像蝗虫过境一般，将整个版面彻底吞噬。
每一个点进来的玩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满屏的绝望。
口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闪电战”。
ddoS攻击负责摧毁你的阵地，让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水军负责摧毁你的声誉，在第一时间给所有潜在用户种下“这是垃圾”的心理预期。
双管齐下，绝杀。
天穹大厦，顶层。
马天宇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微笑。
身后的大屏幕上，一边是【黑魂】页面被差评淹没的惨状，另一边是“起源平台”Z国区服务器摇摇欲坠的实时数据。
“林默……”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对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胜利。
“你不是喜欢创造奇迹吗？”
“你不是喜欢当救世主吗？”
“现在，我把你的舞台都拆了，我看你怎么唱戏。”
“天才？”
“艺术？”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在绝对的资本和暴力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小鬼。”
“这场为你准备的葬礼，你还喜欢吗？”
幻境工坊里，死一般的寂静。
警报声依旧刺耳，但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一种情绪。
绝望。
是的，彻头彻尾的绝望。
他们赢了宣发，赢了渠道，赢了口碑前战。
可就在临门一脚的最后时刻，对方直接一脚踹在了他们的脸上。
不跟你踢球了。
老子要你的命。
“我……我操他妈的马天宇！”
胖子猛地站了起来，肥肉乱颤，双眼通红。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老子跟他拼了！！”
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转身就要往外冲。
“胖子！你冷静点！”
猴子和陈阳一把拉住了他。
“你现在去找他有什么用！送人头吗？！”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吗？！”
胖子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多的游戏啊！”
“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是啊，就这么没了吗？
苏轻语的眼圈也红了，她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屏幕前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魏东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经历过无数风浪，却从未见过如此无耻、如此决绝的黑手。
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
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林默，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走到胖子的面前，看着这个哭得像个三百斤孩子的兄弟。
他伸出手，不是去安慰，而是重重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哭什么？”
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谁告诉你，我们输了？”
他环视众人，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一丝戏谑和三分疯狂的笑容。
“马天宇以为他掀了桌子，就能结束游戏。”
“但他不知道，在我们幻境工坊的字典里……”
“当敌人开始不讲规矩的时候……”
“派对，才算真正开始！”
他转身，重新面对大屏幕，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一个平静而清晰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到了大洋彼岸，“创世纪”集团总部的最高网络安全中心。
“我是林默。”
“‘盘古’计划，可以启动了。”
“另外，帮我给天穹娱乐送一份小礼物。”
“告诉他们……”
“欢迎来到，巨人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