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教授那间书房的寂静和自我怀疑不同，Jc市另一头的幻境工坊，正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破三百万了！默哥！全球总销量破三百万了！”
猴子像只打了兴奋剂的真猴子，举着平板电脑在工作室里上蹿下跳，嗓子都喊哑了。
“我操！三百万！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一套298，这就是九个亿！九个亿啊兄弟们！”
“扣掉平台分成和税，我们……我们他妈的已经是亿万富翁了？！”
胖子王磊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肥硕的大腿，疼得嗷一嗓子，然后抱着陈阳又哭又笑。
“阳哥！我们发财了！我终于可以顿顿都吃澳洲龙虾，然后请我爹妈去环游世界了！”
陈阳嫌弃地推开他油腻的脸，但一向冷静的镜片下，也闪烁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他扶了扶眼镜，看着屏幕上那条依旧陡峭的销量曲线，声音也有些发飘。
“根据我的数据模型，这股由顶级主播引爆的冲动消费热潮，至少还能持续12个小时。”
“最终首周销量，可能会达到一个……我无法估算的天文数字。”
“我们，好像真的创造了历史。”
苏轻语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画笔，可什么都没画。
她看着身旁那个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平静的男人，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星辰还要亮。
魏东来叼着没点燃的烟，靠在墙角，看着这群欢呼雀跃的年轻人，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欣慰，几分感慨。
他想起几个月前，这帮小子还在为几十万的启动资金愁眉不展。
转眼间，他们已经成了搅动全球游戏市场的巨浪。
“行了行了，都他妈淡定点！”
魏东来咳了一声，中气十足地吼道，“九个亿就把你们激动成这样？出息！”
“想当年老子……”
他刚想吹嘘一下当年的光辉岁月，就被猴子打断了。
“魏老师！时代变了！您当年是牛逼，但您一天赚过九个亿吗？”
魏东来被噎了一下，吹胡子瞪眼：“兔崽子，反了你了！”
林默笑着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胖子说得对，我们是赚钱了，而且是大赚特赚。”
“庆功宴会有，奖金也不会少，龙虾管够。”
“但是……”
他话锋一转，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林默走到巨大的数据监控屏幕前，指着另一组数据。
“看看这个。”
那是【黑魂】通关率和剧情理解度调研的实时数据。
画面惨不忍睹。
通关率：0.1%。
这意味着，上百万的玩家里，真正打通游戏的，只有寥寥千人。
而更致命的是另一项数据。
在所有通关和未通关的玩家中，抽取的一万份关于“游戏剧情理解度”的问卷里。
超过98%的玩家，选择的都是——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传火？”
“不知道，打就完事了。”
“讲了个啥？好像是说一个不死人到处找老板打架的故事？”
猴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这帮人，合着玩了半天，就图一个‘VIctoRY AchIEVEd’？”
陈阳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问题比想象的更严重。”
“初期的热度，是建立在‘高难度挑战’和‘征服快感’上的。”
“但游戏的留存，特别是长线口碑，必须有足够深度的内容来支撑。”
“现在，第一批被‘古达’筛选出来的核心玩家，已经开始进入游戏中期，甚至通关了。”
“他们的新鲜感正在消退，操作的快感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他们开始追寻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故事。”
“而我们，没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故事。”
林默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们新的破绽。”
“马天宇不是傻子，他被我们在宣发和口碑上连续打了两场翻身仗，现在肯定像条毒蛇一样，在等着我们露出新的弱点。”
“而这个‘看不懂的剧情’，就是我们递到他嘴边的，最好的靶心。”
……
天穹大厦。
cEo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地上是摔碎的显示器和水晶烟灰缸。
马天宇双眼布满血丝，面色铁青地坐在老板椅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苍穹之剑》首小时三亿流水的狂欢，早已变成了午夜梦回的噩梦。
在【黑魂】那恐怖的口碑和销量反转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流水神话”，就像一个笑话。
玩家断崖式流失。
媒体口碑崩盘。
投资人愤怒的电话。
董事会质疑的邮件。
一切，都因为那个叫林默的疯子。
一个助理战战兢兢地敲门进来，声音都在发抖。
“马……马总，公关团队那边，整理出了【黑魂】最新的舆情动向……”
“念。”
马天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是的。”
“目前，【黑魂】的口碑焦点，已经从‘高难度’，开始转向‘剧情’。”
“大量的玩家在社区和社交媒体上表示，他们……他们完全看不懂游戏在讲什么。”
“很多人抱怨，游戏只有故弄玄虚的只言片语，没有任务日志，没有剧情cG，通关了都不知道主角是谁，反派是谁……”
听到这里，马天宇那死灰般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他猛地抬起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癫狂。
“没有灵魂！对！没有灵魂！”
“一个只有操作，没有故事的游戏，就是一具空洞的骨架！”
“林默！你他妈到底还是个学生！你懂个屁的游戏！”
他一把夺过助理手里的报告，用力拍在桌子上。
“传我的命令！”
“立刻联系我们养着的所有KoL！所有游戏媒体！”
“就给我抓住一点打！死里打！”
“给我鼓吹《苍穹之剑》的剧情！说我们的世界观有多宏大，人物有多丰满，故事有多感人！”
“然后，把【黑魂】给我踩到泥里去！”
“就说它‘故弄玄虚’、‘内容空洞’、‘设计师自嗨’、‘对玩家毫无尊重’！”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坨狗屎，只是一个操作难一点的跳舞毯模拟器！”
“它没有深度！没有灵魂！”
助理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
“是！马总！我马上去办！”
看着助理连滚爬爬地跑出去，马天宇长出了一口气，重新靠回椅子上。
他输了面子，但他不能再输掉里子。
他要从“游戏深度”这个看似更高维度的战场上，把失去的尊严，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他阴冷地笑了。
“林默，你以为靠着一点小聪明就能赢？”
“真正的游戏，是艺术，是文化，是宏大的叙事史诗！”
“而你，不过是个会堆砌难度的，粗鄙的工匠而已。”
……
第二天。
网络上的风向，再次剧变。
一篇名为《通关【黑魂】后，我陷入了巨大的空虚》的帖子，被无数游戏媒体和KoL转发。
文章作者以一个“资深玩家”的口吻，先是肯定了【黑魂】优秀的操作手感和boss战设计。
然后笔锋一转，开始疯狂吐槽游戏剧情的“不说人话”。
“……当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坐在了王座上，我以为我会看到一段震撼人心的结局cG，告诉我这一切的意义。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女人在我耳边bb了几句意义不明的呓语，然后，游戏结束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我浪费了四十个小时，只是为了打通一个……电子版的‘困难模式’俄罗斯方块？”
“与此同时，我的朋友在玩《苍穹之剑》，他给我讲了荡气回肠的救世传说，讲了角色之间感人至深的爱恨情仇。我突然觉得，我玩的游戏，好苍白，好没有灵魂。”
这篇文章，像一颗精准投下的炸弹，瞬间引爆了玩家群体中积压的困惑。
“卧槽！这文章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他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传火！”
“确实，打怪是爽，但打完之后就没了，感觉特别空虚。”
“《苍穹之剑》剧情确实不错啊，电影级的享受，代入感超强。”
“难道【黑魂】真的只是个‘战斗模拟器’？林默跌落神坛了？”
幻境工坊内，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猴子拿着平板，脸色难看地对林默说。
“默哥，马天宇开始反扑了。”
“这次，他们打的是‘剧情深度’牌。”
“我们……好像真的没什么牌可以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