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脸上还残留着激动与亢奋交织的复杂神色。
刚才张朝教练扔下的那几颗重磅炸弹，威力实在太过巨大。
全锦赛。
电视直播。
直升国家一队。
每一个词，烫得他们热血沸腾，心神不宁。
孔昭与的脚步都有些发飘，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每一步都感觉不太真实。
他的胸膛里，一颗心脏在疯狂地擂鼓，咚咚作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得他头晕目眩，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一把拽住了走在身边的罗浩，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浩子。”
罗浩侧过头看他，路灯将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嗯？”
“咱们……”
孔昭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一些，但出口的瞬间还是变了调。
“咱们这次，主攻双打吧。”
罗浩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眼神里多了询问。
孔昭与见他没有立刻回应，心里有些急，抓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
“你听我说，浩子。”
“乒协的这个新规，简直就是为咱们量身定做的。”
“16周岁以内，双打冠亚军，直升一队。”
他把“16周岁”和“冠亚军”这几个字咬得极重，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我今年，正好16岁，还没过生日。”
“这个机会，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有了。”
罗浩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孔昭与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果然，孔昭与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单打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尤其是我这种左手将，在单打上，天生就不占优势。”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清醒和无奈。
“你看国家队那些成名的左手将，哪个不是在双打上先打出了名堂？”
“最早的王涛指导，他和吕林的男双，拿了多少世界冠军？”
“后来的许新，‘人民艺术家’，他的单打成绩是很好。”
“可他的双打，无论是男双还是混双，那都是历史级别的，是他的立身之本。”
“还有现在的王楚卿，他也是先拿了世乒赛的混双冠军，站稳了脚跟，单打才慢慢打出来的。”
孔昭与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话显然已经在他心里盘桓了许久。
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那条爆炸性的新规出来之后。
为自己规划出了一条最清晰，也最有可能成功的道路。
左手将，在乒乓球这个项目里，是一把双刃剑。
他们的线路刁钻，旋转诡异，在双打比赛中。
尤其是在与右手将配对时，能够形成天然的跑位优势。
打出很多右手配对打不出的线路和战术。
但在单打赛场上，当对手熟悉了他们的球路后。
左手将反手位的空当，往往会成为被针对的致命弱点。
想要在顶尖的单打赛场上取得统治级的成绩。
左手将需要付出比右手将更多的努力，去弥补这种天然的劣势。
孔昭与很有自知之明。
他的天赋不错，技术也有特点。
但在省队这群天才少年里，他的单打实力，并不足以让他有信心去冲击全国前八。
可是双打不一样。
他和罗浩的组合，曾经拿到过青年全锦赛的冠军。
他们之间有默契。
更重要的是，罗浩足够强。
强到足以弥补他所有的不足，强到可以带着他，去冲击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
“浩子，单打那边，我尽力去拼，能走多远走多远。”
“但咱们的重心，必须放在男双上。”
“只要我们能拿到决赛的门票，不管最后是冠军还是亚军，我就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后续的一切。
国家一队。
一步登天。
说完这一切，孔昭与有些紧张地看着罗浩，等待着他的判决。
他知道，这个计划，离了罗浩，就是空中楼阁。
罗浩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迎着孔昭与那双写满希冀与忐忑的眼睛，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孔昭与还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孔昭与那么激动，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孔昭与愣住了。
“啊？”
就这？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准备了无数个方案。
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罗浩就回了三个字？
罗浩看着他那副呆住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不就是进个决赛吗。”
“多大点事儿。”
轻描淡写。
仿佛那个能让无数省队队员挤破头颅、拼尽性命的全国锦标赛决赛名额。
在他眼里，不过是囊中之物。
孔昭与的心，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
所有的紧张，所有的不安，都在罗浩这句云淡风轻的话语中，烟消云散。
他知道，罗浩答应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最熟悉，也最让他信服的方式。
这个家伙，永远都是这样。
平时看起来有些懒散，甚至有点玩世不恭。
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他比谁都靠得住。
孔昭与的眼眶有点发热。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汇成了一个字。
“好。”
罗浩看着他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气氛刚好，情绪也到位了。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
“去，帮我拿瓶水。”
“渴死了。”
“……”
孔昭与刚刚酝酿起来的感动瞬间被噎了回去。
他瞪着罗浩，这家伙，就不能让气氛多停留一会儿吗？
可身体却很诚实地松开了罗浩的胳膊，认命地朝着自动贩卖机走去。
“喝什么？”
“冰红茶。”
“好嘞。”
孔昭与一边掏手机，一边走向那台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的机器。
罗浩站在原地，看着孔昭与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的目光深邃，望向远处体育馆那巨大的轮廓。
全锦赛决赛？
他的目标，可不止于此。
孔昭与很快就拿着两瓶饮料回来了，一瓶冰红茶，一瓶他自己爱喝的脉动。
他拧开那瓶冰红茶，递给了罗浩。
“给。”
罗浩接过来，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走了白天的燥热和疲惫。
“谢了。”
“客气啥。”
孔昭与也拧开自己的饮料，靠在旁边的栏杆上，心情彻底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