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坚的声音则像淬了冰，保持着一个教练的绝对理性，将所有人从狂热中拉回现实。
“明天的决赛，才是真正的地狱。”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叩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樊振?，现役技术层面没有短板的怪物。”
秦志坚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心态，比钢铁还硬。”
“许新，前三板的神。”
“一个镇守中远台，铜墙铁壁，一个在前场翻江倒海，无孔不入。”
“这套组合，磨合了多少年？他们的默契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个眼神就能完成一次战术布置。”
……
混合采访区。
通道内，空气被无数闪光灯烤得滚烫。
数十支话筒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饥饿的兽群，几乎要戳到罗浩和孔昭与的脸上。
“罗浩！谈谈你对决赛的展望！”
“孔昭与！顶住马陇和王楚卿的轮番攻击，你的秘诀是什么！”
“那个赛点球，是提前布置的战术吗？”
为首的一名女记者，凭借着绝佳的身位挤在最前，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抛出的问题却字字如刀。
“罗浩你好，恭喜晋级决赛。我们刚得到消息，刘国良指导明天将亲临现场观战，请问，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问题一出。
嘈杂的现场，瞬间死寂。
所有镜头，所有话筒，所有灼热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罗浩身上。
国家队总教头。
乒坛唯一的掌舵人。
他的每一次观赛，都定义着一次审判与选拔。他的每一次点头或摇头，都可能决定一个运动员的未来。
罗浩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话筒和镜头，像是看到了某个特定的人。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紧张，反而带着一丝玩味。
“刘指导要来？”
他反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正好。”
罗浩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所有镜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钻进每一台摄像机的收音设备里。
“有些底牌，也该亮出来了。”
他嘴角的弧度扩大。
“明天，我跟他摊牌。”
话音落下。
全场死寂一秒。
随即，轰然炸开！
记者们疯了，他们眼中的职业素养被一种叫做狂喜的情绪彻底吞噬，他们闻到了核爆级新闻的味道！
摊牌？
跟刘国良摊牌？！
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连国家二队都还没进的省队队员，该说的话吗？！
这是何等的狂妄！
又是何等的自信！
旁边的孔昭与也被这股气势感染，他把胸膛挺得笔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没错，请他看一场好戏。”
……
体育馆的另一片场地上，女双半决赛的厮杀也落下了帷幕。
决胜局，赛点。
范萌书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手腕，用一记罗浩亲手教会她的“女版无敌爆拧”，撕裂了对方的防线，也撕碎了对手最后的意志。
绝杀！
她绝杀了曾在女单淘汰自己的陈孟，完成了最彻底的复仇。
当她和搭档严汝清拖着几乎透支的身体走出赛场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通道口的人。
罗浩就站在那，身影被头顶的射灯拉得很长，像是在特意等谁。
范萌书刚赢下死战，浑身的血液还是滚烫的，心脏擂鼓般狂跳不止。
可看到那道身影，她的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脸颊的热度，比刚才打到决胜局时更甚。
她想说些什么，庆祝的话，感谢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罗浩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无数道或惊讶、或玩味、或嫉妒的目光注视下，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
然后，伸出手。
不是揽腰，也不是拥抱。
他只是，在所有人的面前，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范萌书的身体僵住，但只是一瞬。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像一股强大而安定的暖流，瞬间抚平了她赛后还未平息的战栗，也填满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周围，孔昭与夸张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严汝清有些羡慕地别过头，嘴角却带着笑。
不远处刚刚结束训练的林高元和周启郝，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罗浩却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只是牵着她，向休息室走去。
擦肩而过时，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她能听见。
“打得不错。”
“决赛，一起赢。”
混合采访区的喧嚣，在罗浩牵住范萌书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所有镜头，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钉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
整个世界，只剩下快门的咔嚓声，和无数人骤然沉重的呼吸。
通道的阴影里，刚刚输掉另一场女单半决赛的刘诗闻，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又迅速化为纯粹的欣赏。
“这小家伙……”
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笑意。
“做事比打球还霸道。”
她身边的教练满脸苦笑，压低声音道：“这影响多不好……”
“好得很。”
刘诗闻却不以为意，反而对着罗浩他们的方向，遥遥扬了扬下巴。
“明天决赛，我来看你们。”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罗浩听见了，在无数镜头的追光下，他回过头，对这位未来的女队核心，报以一个同样自信的笑容。
那是一种同类之间才懂的默契。
我们，都是为大场面而生的人。
张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他认命地走上前，接过罗浩随手丢来的背包，沉甸甸地挂在自己本就鼓鼓囊囊的肩上。
这小子，真是不把他这个主教练的头发愁白不罢休。
前脚刚用一句“跟他摊牌”，把整个乒坛的水搅浑。
后脚，就敢在全国直播的镜头前，牵起女队员的手。
这胆子，不是比天大。
是直接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旁边的女队教练凌卫超，看着自家两个女队员，一个羞红了脸，一个满眼羡慕，再看看意气风发的罗浩，嘴里泛起一股酸味。
“老张，你祖坟冒青烟了吧？”
“罗浩这一个苗子，顶我们一整个队。”
“男单、男双，两个决赛名额……啧啧。”
张朝脸上的愁容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得意，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
“哪里哪里，运气，都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