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奶茶的甜香还在舌尖萦绕，可咖啡馆里的氛围却骤然冷了下来。苟富贵手里的咖啡杯重重磕在茶几上，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他浅灰色的针织衫上，留下深色的印子——他显然没在意这些，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的暖意全被急躁取代。
“我花钱托关系，让她去全市最好的私立园，不是让她躲在被子里哭的！”苟富贵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她凭什么不努力？别的孩子三岁就能背二十六个字母，她四岁连英文作业都写不完，以后怎么跟别人比？”
玥玥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也跟着站起身，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努力不是靠逼的！你以为把她塞进最好的幼儿园，逼她写她不会的作业，就是为她好？你只是把自己当年没机会上好学校的遗憾，硬生生强加在念星身上！”
“我那是遗憾吗？我那是教训！”苟富贵的声音更响了，引得邻桌的客人频频侧目，有人甚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悄悄往这边看。他却像是没察觉，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我当年要是有她这样的机会，能少走多少弯路？我不想她以后跟我一样，为了生计看人脸色，这有错吗？”
“错就错在你从来没问过她想不想要！”玥玥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却依旧不肯退让，“她想要的是你陪她搭积木，陪她看向日葵发芽，不是每天被你逼着学英文！你上次答应我去看公立园，现在又提私立园，你根本就没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苟富贵像是听到了笑话，伸手扯了扯领口，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愤怒，“我推掉了周末的应酬，陪你过来‘朋友时间’，昨天还特意去问公立园的情况，我做这些的时候，你看到了吗？你只看到我提了英文作业，只看到我逼她努力，你怎么就看不到我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就不是让孩子哭！”玥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指着窗外，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你看看外面那些小朋友，他们在草坪上跑，在阳光下笑，那才是四岁孩子该有的样子！念星呢？她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早上起床不敢跟你说话，这就是你想要的‘为她好’？”
邻桌的客人大概是觉得尴尬，匆匆结了账离开。咖啡馆的服务员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为难的笑：“两位，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小声一点？别影响到其他客人。”
苟富贵深吸一口气，看向服务员，又回头看向玥玥通红的眼睛，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了些，却还是拉不下脸道歉。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冲，可一想到念星“落后”的样子，想到自己当年的辛苦，就忍不住着急——他怕女儿以后会像他一样，因为“不够优秀”而吃亏，这种恐惧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没办法冷静。
“我不想跟你吵了。”苟富贵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不耐烦，“你总是这么固执，永远都不理解我。跟你根本说不通，不可理喻！”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走，脚步又快又急，连桌角的草莓奶糖都忘了拿。咖啡馆的门被他推开又关上，留下一阵冷风，吹得玥玥的头发微微晃动。
玥玥站在原地，看着苟富贵离开的方向，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慢慢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桂花奶茶，却发现已经凉了——就像他们之间刚刚回暖又瞬间冷却的关系。她知道苟富贵不是不爱这个家，可他的“爱”太沉重，太急躁，像一把钝刀，一次次扎在她和念星的心上。
服务员走过来，递了张纸巾给她，小声说：“别太难过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好好说说就好了。”
玥玥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她看着桌角那袋没开封的草莓奶糖，想起苟富贵刚才说“路过小卖部，看到念星爱吃就买了”，心里又酸又软——他其实是在意念星的，也是在意这个家的，可为什么他们每次沟通，都只能以争吵收场？
她拿出手机，想给王律师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她知道，就算王律师给出建议，要是苟富贵不改变“焦虑”的心态，要是她还是忍不住跟他吵架，一切都没用。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咖啡馆的窗户染成了橘红色。玥玥结了账，拿起那袋草莓奶糖，慢慢往蝴蝶谷的方向走。路上，她看到念星和张奶奶在院口的银杏树下等她，小姑娘看到她，立刻跑了过来：“妈妈，你回来啦！爸爸呢？你们不是说要一起给向日葵浇水吗？”
玥玥蹲下身，把草莓奶糖递给念星，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爸爸临时有工作，先去公司了。我们先给向日葵浇水，等爸爸回来，我们再一起玩，好不好？”
“哦。”念星接过奶糖，小声应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奶糖，又抬头看向玥玥泛红的眼睛，小声问：“妈妈，你是不是又跟爸爸吵架了？”
玥玥的心一紧，赶紧摇摇头：“没有，妈妈只是有点累了。我们去浇水吧，看看小芽有没有长高。”
念星点点头，牵着玥玥的手，往院角的花池走。小姑娘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向谷口的方向，好像在等苟富贵回来。玥玥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不知道这场因为教育理念引发的争吵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只知道，不能再让念星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