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文?契约?”
“黑冰台”分析出的可怕假设,如同最深的梦魇,缠绕着赢驷。他倾注心血、用以奠定帝国万世之基的《大秦律》,竟从一开始就可能被设计为敌人最终仪式的一部分?他所有的“修正”与“完善”,都是在为敌人锻造锁住帝国命脉的最后一环?
一股荒谬绝伦的暴怒与冰冷的理智在他心中激烈交战。他几乎想要立刻焚毁所有律法铜板,将李斯、张圩碎尸万段。但……不能。若“冰鉴”的假设为真,那么粗暴的破坏可能正中敌人下怀,甚至可能提前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他必须……将计就计。
“既然你们想要这‘活’的律法,想要朕亲自‘加持’的规则……”赢驷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那朕,便给你们!但朕会在你们想要的‘祭文’里,埋下独属于大秦的……‘逆鳞’!”
他并未停止律法的推行,反而以更坚决的态度,命令将《大秦律》通过高效的邮政系统和直道网络,下发至帝国的每一个亭、每一个里!并要求各地选派口齿清晰、通晓文墨的官吏或士子,深入乡间,对着铜板,向所有百姓——无论识字与否——大声宣读、讲解律法条文!
“要让天下万民,皆知法、懂法、守法!”赢驷对赢政嘱咐,话语中带着深意,“此律,非仅约束臣民,更是悬于所有官吏头顶之利剑!律文公开,权责明晰,方能断绝不法官吏上下其手之空间,方能……凝聚真正的民心!”
【消耗国运值10点,强化‘律法共鸣’效应,使律法精神更深层次渗透帝国秩序,稳固统治基础】
【当前国运值:755\/】
崭新的律法铜板被郑重地安置在每一个乡亭最显眼的位置。宣讲吏们手持教鞭,指着铜板上的条文,用最直白的语言,向围拢过来的农夫、工匠、妇孺解释着:
“《户律》有云,户籍登记,严禁索贿!违者,吏夺爵,民可告官!”
“《田律》规定,授田标准,依爵位劳力,严禁豪强兼并!发现不公,可持此律,赴县衙申诉!”
“《工律》明示,直道驿站,乃国之重器,毁坏者,重罚!但参与修建,依《法式》可得钱粮,伤残有抚恤!”
“《讼律》说了,告状有理,需有证据,官府不得无故拖延、敲诈!”
起初,百姓们只是敬畏地听着。但渐渐地,当他们发现,这律法并非虚文,而是真真切切地开始改变他们的生活——曾经横行乡里、随意加税的小吏收敛了;因为律法对工钱和安全的保障,去修直道的人更多了,家里收入也稳定了;甚至有人真的依据《讼律》,告倒了欺压良善的里正……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开始在底层蔓延。
那是“希望”,是“公道”,是对这个庞大帝国逐渐产生的……“认同”!
民心,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汇聚。基层官吏的贪腐空间被大幅压缩,行政效率因权责明晰而提升,社会秩序呈现出一种商鞅变法以来都未曾有过的、基于“规则”的稳定与安宁。
在旧赵地邯郸郡的一个乡亭,曾深受赵国旧吏盘剥的老农,听着宣讲吏解读《田律》中关于禁止非法加赋的条款,激动得老泪纵横,他颤巍巍地抚摸着冰凉的铜板,对周围人道:“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第一次知道,咱们小民也能有条活路,有个说理的地方!这秦法……是咱的护身符啊!”
在原韩地颍川,几个曾被强征去修宫室而毫无报酬的工匠,如今拿着《工律》规定应得的工钱,难以置信地反复摩挲着钱币,对负责直道工程的秦吏千恩万谢。
在楚国边境的村落,百姓们对比着楚国贵族的横征暴敛和秦法明文规定的税赋额度,心中悄然发生了倾斜。
无数类似的场景在帝国各处上演。律法的公开与公正,如同一道阳光,刺破了数百年来笼罩在庶民头上的阴霾。尽管生活依旧艰辛,但一种名为“公平”的种子,已经播撒下去,并开始生根发芽。帝国的统治,在刀兵与直道之外,终于获得了更深层次、更稳固的民心基石。
【律法深入基层,有效遏制吏治腐败,显着提升民众对帝国认同感与归属感】
【国运值+25】
【当前国运值:780\/1000】
赢驷通过“黑冰台”和各地官员的奏报,看着帝国在律法颁布后呈现出的新气象,心中百感交集。民心安泰,国力凝聚,这无疑是他想要的。但一想到这“安泰”与“凝聚”,可能正是敌人仪式所需的“稳定能量场”和“纯净愿力”,他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站在宫殿高处,俯瞰着在律法规范下井然有序的咸阳城,手中摩挲着一枚“黑冰台”紧急送来的、来自巴蜀“雾隐谷”边缘的最新监测报告。
报告上写着,就在《大秦律》宣讲活动在帝国范围内达到高潮,万民称颂、民心空前凝聚之时,“雾隐谷”外围原本紊乱的能量场,突然变得异常“宁静”和“有序”,并且以一种恒定的、难以察觉的方式,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吸摄”着什么。那种感觉,不像之前李斯那种主动的“汲取”或“引导”,更像是一个布置好的完美容器,终于等到了最纯净的泉水,开始自然而然地……“承接”。
而与此同时,监视李斯的“黑冰”回报,李斯近日不再进行任何具体的符文绘制或能量引导,他只是终日静坐,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等待最终审判或庆典般的……宁静微笑。他对着骊山的方向,偶尔会低声自语,重复着同一个词。
“陛下,”黑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斯重复的那个词,我们的古语学者和巫卜联手破译了……那是一个极其古老、几乎失传的音节,其意大致是……”
“是什么?”
“是——‘礼成’。”
赢驷手中的监测报告,悄然滑落。
礼成?
难道这万民归心、律法昭彰、帝国秩序井然的景象,就是敌人最终仪式所需要的……“礼”?!他们窃取龙脉,引导国运,最终就是为了促成这样一个“法治昌明”的“盛世”,并将其作为献给某个存在的……“祭礼”?!
他所有的抗争与奋斗,难道最终都只是在为敌人准备一场无可挑剔的……献祭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