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电脑蓝屏是人生最绝望的瞬间。
直到我盯着眼前这片灰败的天空，闻着空气中铁锈与腐质混合的怪异甜味，才明白真正的绝望，是连按下重启键的机会都渺茫。
系统冰冷的面板悬浮在视野里，像一道无法关闭的死亡通告。
“搞什么……”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撑起身子。
“我最后记得的……不是在测试那个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神经连接装置’吗？”那玩意儿看着像个劣质VR头盔，摊主还信誓旦旦说能体验“百分百真实异世界”。
便宜果然没好货，这下好了，真给“体验”进来了。
视野右上角，一个鲜红的倒计时正在跳动：【23:59:42】。
下面是一行更让人心惊肉跳的任务文字：【限时24小时，识别并清除潜伏于当前安全区内的“尤里复制人”。失败惩罚：死亡。】
尤里？
复制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ScV，启动！”我低喝一声，算是过了个嘴瘾。好在念头刚落，熟悉的机械运转声就从体内传来，略显陈旧的机械外骨骼瞬间覆盖全身，金属关节发出令人安心的液压声。
这是上个“苏军时代”世界攒下的老本——ScV矿工外骨骼，能提供基础防护和力量增幅，还能从腕部探出切割焊枪。
靠着它，我至少不是手无寸铁地面对这个未知世界。
我迅速打量四周，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竖起耳朵。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车间，布满锈迹的管道和断裂的传送带构成一片钢铁丛林，寂静中只有我的呼吸声和偶尔滴落的水声。
“得先建立个落脚点。”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操纵外骨骼，利落地将几块厚重的废弃钢板焊接在一起，堵住了最显眼的两个入口，只留下一个狭窄的、易于防守的通道。
焊枪喷射的蓝色火焰短暂驱散了周围的阴冷，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系统界面上，“ScV矿工”的图标亮着，代表它正处于激活状态。
这玩意儿打架不行，但干点土木工程活儿还是相当靠谱的。
就在我加固完最后一块钢板时，一阵细微的、带着啜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立刻警觉地抬起焊枪手臂，对准声音来源。
“谁？出来！”阴影里，一个穿着破烂衣裙、脸上沾着污迹的少女怯生生地走了出来，她眼睛很大，此刻盈满了泪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别、别杀我……我叫琉璃，我躲在这里好几天了……”她声音带着哭腔。
“外面……外面好多怪物，会控制人的思想。”
琉璃？
这名字倒是挺别致。
看她这副可怜模样，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你一直一个人？”我保持着距离，试探着问。
系统任务像根刺扎在脑子里——“尤里复制人”可能就在身边。
琉璃用力点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嗯……我和大家走散了，他们……他们都被那些穿奇怪衣服的人抓走了，或者……或者变成了傀儡！”
她描述的，很符合“尤里”势力的作风。
我让她待在防御工事角落里，递过去一小块压缩食物。她感激地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没过多久，车间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我再次进入戒备状态。一个穿着脏兮兮工装、身材魁梧得像头熊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他看到我和我身后的简易防御工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狂喜。
“活人！还有防御工事！太好了！”他自称“武卒”，是附近一个抵抗据点的成员，据点刚被“尤里的走狗”端了，他拼死才逃出来。
“那些家伙，能直接钻进你的脑子！”武卒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然后展示了他粗壮的胳膊和憨厚的笑容。
“兄弟，你这地方不错，算我一个！我力气大，能帮忙！”他的形象和说辞，看起来没什么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任务截止只剩不到三十分钟了。
我、琉璃，还有后来加入的武卒，三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我表面上在加固防御，心里却像开了锅的水。
复制人到底是谁？
是看起来柔弱无助的琉璃？
还是这个突然出现、来历明确的壮汉武卒？
系统没有任何提示，只能靠我自己判断。
“不对劲……”琉璃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眼神瞟向正在搬运重物的武卒，“奕辰哥哥，他……他身上的‘味道’不对，刚才有一瞬间，很淡……”味道？我看向琉璃，她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眼神很清澈。
她说她对精神控制有种天生的模糊感应。
我心头一紧，难道武卒才是那个复制人？
他表现出来的憨直和勇猛都是伪装？
我慢慢将焊枪手臂转向武卒，厉声道：“站住别动！”
武卒一脸错愕地停下动作，茫然地看着我：“兄弟，你怎么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车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声。
“他们找到这里了”琉璃惊叫。
武卒立刻吼道：“我去挡住入口”
他抓起一根铁棍就冲向那个狭窄通道，背影看起来无比可靠。
外敌当前，内部怀疑似乎显得不合时宜。我瞬间动摇了——武卒如果真是复制人，会这么拼命保护这个临时据点吗？
反而是琉璃，她只是在口头提醒，没有任何实质行动……疑窦瞬间转向了她。
我猛地扭头，焊枪对准了依旧缩在角落的琉璃。
“是你？”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琉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泪水再次涌出，疯狂摇头：“不……不是我！奕辰哥哥，你信我……”她的辩解在当前的形势下显得如此苍白。
外面的交战声越来越激烈，武卒的怒吼和敌人的惨叫混杂在一起。
不能再犹豫了，我扣动了焊枪的扳机，一道炽热的射线射向琉璃，我必须清除这个最大的嫌疑目标。
然而，几乎在射线发出的同一瞬间，我感到后背心口位置一凉。
难以置信地低头，一截染血的尖锐铁棍透胸而出。
力量迅速从体内流失，我艰难地回头，看到的是武卒那张依旧带着憨厚表情的脸，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冰冷的、程序化的漠然。
“识别错误。清除完成。”他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
视野被一片血红覆盖，系统的警告文字刺眼地弹出：【任务失败。死亡回档程序启动。剩余回档次数：4\/5】。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我最后一个念头是：这见鬼的世界，连npc的演技都他妈能拿奥斯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