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秦苏言轻轻敲响木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诛灭长老。”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姿态标准而利落。
书桌后,须发皆白、面容却不见多少老态的诛灭长老正伏案批阅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深邃的眼眸扫过秦苏言,温和地摆摆手:“不必拘礼,坐吧。”
秦苏言依言在书桌对面的高背椅上坐下,腰背挺直。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诛灭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带着审视。
秦苏言微微摇头,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请长老明示。”
诛灭叹了口气,指节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戴明和白薇,被血手救走了。”
“什么?!”秦苏言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紧绷,“他们……不是被严密关押在学院地底禁牢吗……”
这个消息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她心上。
那两人的价值,血手竟不惜暴露潜伏的棋子也要营救?
“唯一的解释,”诛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洞悉世事的锐利,“有内鬼。而且,位置不低。”
他捻着自己雪白的长须,眼神锐利如鹰:“因此,等你回到学院,行事需万分谨慎。信任,也要重新掂量。”
一股寒意顺着秦苏言的脊椎爬升。内鬼……在学院核心?她压下翻涌的心绪,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嗯。”诛灭似乎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脸上的凝重稍缓。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闪烁着微光、材质特殊的晶卡。
“这是你们之前抵抗兽潮的酬劳,结算下来了。”
他将晶卡推到秦苏言面前:“根据工会评定,你个人猎杀的魔兽晶核与材料,折算下来是3310贡献点。此外,作为坚守防线、击退兽潮主力的重要成员之一,额外奖励1000贡献点。总计,4310贡献点。”
“这么多……”秦苏言微微一怔,伸手拿起晶卡。入手温润,能清晰感受到内部蕴含的数字信息。
四千多贡献点!按她现在的等级来说,起码得做十个简单但是过程相当麻烦的任务。
“罗战他们三个,因为没有正式加入工会,走的是临时队伍结算。”诛灭又从抽屉里取出三张样式略简的卡片,放在桌上,“按贡献比例分配下来,每人2000贡献点。稍后你一并带给他们吧。”
秦苏言收好四张晶卡,指尖能感受到卡片传递的微凉触感。她敏锐地察觉到诛灭长老话中似乎还有未尽之意,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诛灭长老……您特意叫我来,应该不止是为了告知戴明之事和发放酬劳这两件事吧?”
诛灭看着眼前这个心思通透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化为无奈。他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城外广袤的森林方向。
“本来,确实只有这两件。”他声音低沉,“但现在,出了个意外情况,需要一支可靠的小队去探查。”
他转过身,窗外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就在昨日午夜时分,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范围极广。然而,兽潮并无卷土重来的迹象。反倒是……在西南方向,距离西城墙约百里的一处山谷,观测塔探测到了强烈的、持续逸散的猩红色光芒。能量波动……相当诡异。”
猩红光芒!
秦苏言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再次微缩。
这个描述……她瞬间想起了不久前秦樱梦层告诉过她的那个计划——“女皇”。
看来……实验真的失败了,而且动静非常之大。
“会长他老人家……”诛灭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摊了摊手,“说看你们四个小家伙在工会里待得骨头都懒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特地点名让你们去调查这桩异象。怎么样,这个任务,接是不接?”
“接!”秦苏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应道。
无论是因为“女皇”可能带来的威胁,还是会长亲自下达的任务,都容不得拒绝。
“好!”诛灭点头,“事不宜迟,准备一下,即刻出发。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把幻蝶也带上。他的隐匿和侦察能力,在这种探查任务中不可或缺。”
“是!”秦苏言抱拳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书房。门扉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阳光依旧,尘埃依旧。
然而,就在书桌旁那片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角落里,空气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从虚无中“浮现”出来,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光线无法触及。
来人穿着一身看似普通的灰色长袍,身形有些瘦削,脸上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手里还把玩着一个古朴的烟斗——正是探索者工会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会长大人。
“诛灭啊。”会长慢悠悠地踱到书桌旁,拿起桌上诛灭刚才放下的羽毛笔,随意地转着,“我的名头,好用不?”
诛灭长老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显然早知他在此。他干咳了两声,捋着胡子:“咳咳,会长明鉴。这不是……看这几个孩子确实在工会里闲得发慌,正好有任务,就……顺水推舟嘛。”
“哼哼,”会长把羽毛笔往笔架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可没说过不同意让他们去。”他话锋陡然一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不过嘛……你私自借用我的名义,这该怎么算呢?嗯?”
他摸着下巴,做思考状,随即“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啊,有了!就罚你……自掏腰包,出他们这次任务的额外津贴吧!走了!”
话音未落,会长那灰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墨画,瞬间淡化、消失,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烟草余味。
书房内,只剩下诛灭长老一人。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平日里威严持重的长老,脸上非但没有被“敲诈”的懊恼,反而缓缓地绽开了一个极其放松的笑容。他望着会长消失的地方,轻轻摇头,低声笑骂了一句:
“这个老家伙……还是这么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