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朱由榔身着便服，独自在庭院中漫步，目光落在那几株数月前亲手栽种的月季上。花瓣层层叠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长势愈发繁茂。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慨。穿越之前，他不过是个在现代社会苦苦挣扎的普通青年，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每日被工作压力裹挟，累死累活，却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曾几何时，他甚至悲观地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娶不上妻，要面临断子绝孙的境地。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彻底改写了他的人生轨迹。他成了南明的永历帝，坐拥后宫佳丽——端庄贤淑的王皇后，温婉可人的马贵人，娇俏灵动的杨贵人，还有娴静温柔的刘贵人。这份突如其来的“艳福”，是他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只是，凡事皆有代价。他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壮年小伙，变成了一个三十六岁的中年男人，而且这具身体底子薄弱，常年被战乱和流亡折腾，早已不复壮年的硬朗。在这个人均寿命不高的古代，四十岁已然算是“高龄”，甚至有“四十而亡近半”的说法，这是他穿越以来，唯一觉得“亏”的地方。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朱由榔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随行的太监安福道，“今晚，便去杨贵人宫中吧。”
“奴才遵旨。”安福躬身应道。
朱由榔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先去一趟杨国明府上，传朕的旨意，让他即刻来见朕。”
“奴才这就去。”安福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庭院中只剩下朱由榔一人，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这些日子，他时常会想起一个问题——当初诛杀马吉翔，到底是对是错？
马吉翔和蒲缨一样，都是历史上极具争议的人物。前期的马吉翔，专权擅政，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手上沾满了忠良的鲜血，是公认的奸佞之辈。可根据史书记载，自流亡缅甸之后，马吉翔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清廉正直，甚至会把自己仅有的食物分给士兵，陪着士兵们一起挨饿受冻。
关于他的突然转变，历史上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知道复明无望，彻底大彻大悟，看透了权力与财富皆是身外之物，所以洗心革面；也有人说，那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借着“苦行”作秀，聚拢人心，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朱由榔心中清楚，他当初之所以果断诛杀马吉翔和李国泰，实属形势所迫。彼时刚穿越而来，根基未稳，必须以雷霆手段清除奸佞，震慑朝堂，才能稳住局面。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的给了马吉翔机会，万一将来大明逆风翻盘，局势稳定，马吉翔是否还会保持这份“清廉”，是否会重蹈覆辙，再次贪恋权财，谁也无法保证。
“陛下，杨国明带到。”安福的声音打断了朱由榔的思绪。
朱由榔回过神，只见杨国明正躬身站在庭院门口，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忐忑。“奴才杨国明，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传召，有何要事？”
“起来吧。”朱由榔摆了摆手，语气平静，“朕打算在村落中开一家赌场，此事，交由你去办。”
“什么？”杨国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开赌场？眼下正是复明的关键时期，种烟草是为了筹措军饷，尚可理解，可开赌场……”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即便他自己并非清廉之辈，也深知赌场的危害——一旦开设，必然会滋生腐败，引发赌博之风，败坏风气。更重要的是，天子主动开赌场，传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实在有失帝王体面。
“朕自有考量，你照做便是，无需多问。”朱由榔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杨国明心中虽满是疑惑，却也不敢违抗圣意，只能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退下吧，尽快办妥。”朱由榔挥了挥手。
“奴才告退。”杨国明躬身行礼，缓缓退出庭院，心中依旧翻江倒海，实在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有如此决定。
杨国明走后，朱由榔俯身，从月季花丛旁的一株植物上采摘起来。那植物叶片翠绿，枝头挂着一串串鲜红的小果实，正是他穿越前熟知的辣椒——在这个时代，它还被称为“南路”，多被当作观赏植物，无人知晓其食用价值。
采摘了足够的数量，他将辣椒递给随后赶来的安福：“把这些交给厨房，让他们明日做菜时加进去，明日早朝，一并端到朝堂上。”
安福看着手中鲜红的“南路”，脸上满是困惑：“陛下，这‘南路’向来是用来观赏的，加在菜里怎么能吃？岂不是糟蹋了？”
“你只管照做便是，此物滋味独特，甚是美味。”朱由榔笑了笑，不再多言，“走吧，去杨贵人宫中。”
随着局势逐渐稳定，朱由榔也不再像刚穿越来时那般，面对佳丽毫无兴致。如今，只要不是太过疲惫，他总会抽出时间，与王皇后或是几位贵人共度良宵。这既是身为帝王的责任，也是在这乱世之中，难得的片刻温存。
次日清晨，朝堂之上气氛凝重。简陋的木屋被临时当作朝堂，官员们依次站立，神色各异。
朱由榔端坐于主位，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今日召集诸位，是有一事宣布——朕打算在村落中开设赌场，由杨国明负责督办。”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户部尚书裴廷谟率先出列，躬身劝谏：“陛下，万万使不得！赌场一开，必然滋生腐败糜烂之风，败坏军纪民风，届时人心涣散，后果不堪设想啊！”
工部尚书万年策也紧随其后，语气急切：“陛下，如今国未定，复明大业尚未成功，种烟草筹军饷，臣等尚能理解，可开赌场实在是饮鸩止渴！此举不仅祸国殃民，更会让将士们丧失斗志，误以为陛下已然放弃复明之志，沉迷享乐！”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劝说起来，目光纷纷投向首辅邓凯，盼着他能出面劝阻。
邓凯却装作视而不见，垂首而立。自从被朱由榔从边缘位置提拔为首辅，他便深知自己的定位。陛下需要的不是一个处处掣肘的首辅，而是一个能坚定支持他、帮他推行政令的“应声犬”。这份知遇之恩，让他选择无条件信任朱由榔，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的决定，他都会全力支持。
见众人议论不休，邓凯上前一步，沉声道：“臣支持陛下的决定！”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邓凯。
邓凯继续说道：“如今烟草已过了精心照料的关键期，无需全员值守，只需每日派遣少量人手轮流照看即可。而吴三桂那边，早已认定我等丧失复明之志，一心只知种地谋利，故而迟迟未曾发动进攻。此时开设赌场，一来可充盈府库，增加收入；二来可进一步迷惑吴三桂，让他误以为我等彻底堕落，醉生梦死，放松警惕。如此一来，方能为我等暗中发展争取更多时间！”
朱由榔闻言，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许。邓凯这番话，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官员们见首辅都明确支持，再加上邓凯的解释确实有几分道理，便再也无人敢反驳，纷纷躬身应道：“臣等遵旨。”
朱由榔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安福道：“传旨，让厨房把准备好的菜端上来。”
不多时，几名内侍端着数十碗菜肴走进朝堂，依次分给每位官员。碗中菜肴种类各异，有青菜、腊肉，还有野菜，看上去与平日并无不同。
“诸位不妨尝尝今日的菜，可有什么不同？”朱由榔笑道。
官员们面面相觑，虽不知陛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还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嗯？”邓凯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菜……带着一丝辣味，却并非生姜、茱萸的味道，奇特得很，却颇为爽口，让人忍不住想多吃几口。”
其他官员也纷纷品尝，大多露出赞同的神色。
“确实别具风味，这辣味很是新奇，竟让平淡的菜肴增色不少！”
“是啊，以往吃菜总觉得寡淡，今日这菜，倒是下饭得很！”
也有少数官员不太习惯辣味，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朱由榔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诸位可知，这菜中添加的是什么？”
众人纷纷摇头，眼中满是好奇。
“此物名为‘南路’，也就是你们平日里当作观赏的那株红果。”朱由榔缓缓说道。
“什么？竟是‘南路’？”众人皆是恍然大悟，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们只知“南路”花色鲜艳，果实鲜红，可观赏，却从未想过，这东西竟然能吃，而且味道如此独特。
“陛下，这‘南路’竟有这般妙用？”裴廷谟惊讶地问道。
“正是。”朱由榔点头道，“朕打算让将士们明年大面积种植‘南路’，并推广到民间。一来，此物易于种植，产量极高；二来，咱们所在的区域缺盐，百姓们吃不起盐，饭菜寡淡无味，这‘南路’的辣味足以替代盐味，让饭菜变得可口；三来，多余的‘南路’还可晒干储存，运往缅甸、暹罗等地售卖，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陛下英明！”邓凯率先附和，“此物只需一两颗便能让菜肴入味，一株可结数十颗，成本远低于盐价，实在是便民利国之举！”
其他官员也纷纷点头称赞，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继续品尝碗中的菜肴，先前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朝堂之上，官员们一边热议着辣椒的妙用，一边讨论着赌场开设的细节，气氛渐渐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