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澈早早来到听涛别院。
他穿着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神情格外庄重,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几分。
“表哥,表嫂。”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今早李国良叔叔派人给家里传了话,说你们到了碧波府。爷爷和大爷爷知道后,立即让我来请你们过去。”
徐立心中了然。果然是李国良在其中牵线。这位碧波府的地头蛇,做事确实周到。
既全了礼数,又给了林家准备的时间,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沈清舞轻轻握住徐立的手,指尖传来安抚的力量。
“好。”徐立点头,声音平静无波。
该来的总会来。
林家祖宅坐落在碧波府最古老的街区,青砖灰瓦,飞檐翘角,与周围现代化的建筑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派气象。
门前两尊石狮子饱经风霜,表面布满岁月的痕迹,却依然威严肃穆,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族的深厚底蕴。
踏进大门的瞬间,徐立胸口的铜钱突然剧烈震动!
不再是之前那种温暖的共鸣,而是带着某种警示意味的急促跳动,仿佛在提醒他前方有危险。
空气中的能量粘稠得如有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仿佛整座宅邸的一砖一瓦都在无声地审视着他这个外来者。
小柒的声音立即在脑中响起:“警告!检测到多重能量场叠加!有善意,有好奇,也有...强烈的排斥!宿主小心,这地方不简单!”
徐立眸光微凝,看来这林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穿过几进幽深的院落,一行人终于来到正厅。
厅内坐着几位老者。主位上的老人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却不怒自威,正是林家现任家主林景渊。
他左手边坐着一位面色冷峻的老者,眼神锐利如鹰,那是他的三弟林景岳,林家内部掌管刑罚规矩之人。
林景岳的目光在徐立进门的瞬间,就如利箭般射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徐立坦然走到厅中,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晚辈徐立,见过几位前辈。”
他话音未落,林景岳突然冷哼一声!
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无形的压力便如潮水般向徐立涌来!
这压力并非杀气,却带着一种直指本源、探究根骨的意味,仿佛要强行撬开他的身体,验证他的血脉真伪。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立怀中的【乾坤一炁钱】微微一热,一股温和而坚韧的能量自行流转,悄无声息地将那探查的力量化解于无形。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厅中绝大多数人甚至毫无察觉。
但主位上的林景渊眼中精光一闪,林景岳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那是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讶。
“哼。”林景岳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质疑却消散了大半,“林家的‘心源之力’,做不得假。这血脉共鸣……你果然是素云的孩子。”
至此,无需任何言语证明,一场最高级别的身份认证已然完成。林家自有其方法,验证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血脉。
这时,林景岳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他的眼神一凝。
“你的眉眼...”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追忆,“像你母亲。”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但紧接着,他的语气陡然转冷。
“但你这骨子里的倔强...”他死死盯着徐立,一字一顿地问,“是像了谁?”
徐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不是因为问题的尖锐,而是因为——这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当面向他提起他与‘父亲’的关联。
这话问得突兀,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匣子。
整个正厅的气氛陡然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徐立的回答。
徐立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晚辈不知。”他的声音平静,“我从未见过父亲。”
这话说得坦然,却让在场的几位老者神色各异。
林景岳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像是失望,又像是...松了口气?
主位上的林景渊适时开口,声音温和,打破了僵局:“好了,三弟。孩子第一次回家,别吓着他。”
他看向徐立,目光中带着慈祥:“你母亲...是个好孩子。”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怀念,“你与她,确实很像。”
这话说得温和,却让徐立心中一动。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景渊说的是“你与她”,而不是“你与她很像”。这微妙的差别,让他心中升起一个猜测。
果然,林景渊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孩子,你与你父母...”他的目光深邃,“真的很像。”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徐立心中炸响。
父母!他提到了他的父母!不仅认识母亲,还认识父亲!
徐立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保持面色平静:“多谢前辈告知。”
他的称呼依旧谨慎。
林景渊眼中闪过一丝理解,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谈话,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
几位长辈轮番问话,从徐立的成长经历,到现在的成就,事无巨细,却都巧妙地避开了关于他父亲的话题,仿佛那是一个禁忌,一个不能触碰的雷区。
徐立对答如流,不卑不亢。
沈清舞安静地陪在一旁,偶尔在徐立需要时补充几句,举止得体,言谈从容,充分展现了沈家千金的风范,让几位长辈暗暗点头。
问话结束后,林景渊安排他们住在东厢的客院。
“一路奔波,先休息休息。”他的语气温和,“晚上家宴,再好好说话。”
徐立和沈清舞行礼告退。
在仆人的引领下前往客院,一路上,徐立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暗中注视,有好奇,有审视,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回到客院,关上门,沈清舞立刻握住徐立的手。她的掌心微凉。
“他们对婆婆的怀念不似作伪,看你的眼神也带着血缘的关切。”她的眉头微蹙,“尤其是林澈的爷爷,他几乎问遍了你成长的每一个细节,却像事先约好了一样,精准地绕开了所有可能指向你父亲的话题。”
“这太刻意了。”她的眼神锐利,“他们对公公的态度,比对婆婆要复杂得多,也忌讳得多。这很反常。”
徐立点头,面色凝重。
他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古老的银杏树。
“我父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林家人对他的态度如此奇怪?既不像对母亲那样怀念,也不像对陌生人那样冷漠,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傍晚的家宴,设在林家古香古色的花厅里。
菜肴精致,气氛却远比徐立想象的更为凝重。
林景渊作为家主,只是温和地劝菜,问些不痛不痒的日常。
而其他族人,尤其是几位辈分高的老者,目光始终在徐立身上打转,那审视的意味,比白天在正厅时更加露骨。
这不像接风宴,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考核。
一顿饭吃得徐立和沈清舞心头发紧,许多准备好的说辞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宴席散后,夜色已浓。
回到客院不过一刻钟,徐立正与沈清舞分析着今晚这诡异的家宴,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徐立,睡下了吗?”
是林景渊。
“有些关于你父母的事...”他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尤其是关于你父亲徐知远的旧事...”
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需要千斤之力。
“你若方便,现在可愿听我讲讲?”
这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院落中炸响。
徐立猛地从桌前站起,与沈清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了然。
原来白天的按兵不动,晚宴的刻意冷淡,都是为了此刻的铺垫。
终于...要揭开这个谜底了吗?
(第11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