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拨回几个钟头前。
唐小幽很自信。
这种自信，源于她对炼金术的绝对掌控。
在她看来，只要设计图纸上的每一个零件、每一份材料都精准到位，所谓的新人评级的头筹，不过是走个流程。
她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获奖之后，该如何向那个原始人收取技术指导费和精神损失费。
怀揣着这种对未来的美好规划，她独自一人，走向了王都最宏伟的建筑之一——万宝阁总店。
朱红色的高大门楼，鎏金的牌匾，进出其中的无一不是衣着华贵的修士或富商。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金币和高级香料混合的味道。
唐小幽对这些毫不在意，她径直走到柜台前，将那张写满了材料的清单递了过去。
“你好，买东西。”
柜台后，一个穿着普通执事服的中年男人抬起头，当他看清唐小幽的脸时，那张原本挂着职业化笑容的脸，微微一僵。
唐小幽看出来了，是钱万通。
曾经在碗口镇意气风发，试图强买叶一舟所有秘密的郡城分部大管事，如今，却穿着最低等的执事服，在这人来人往的总店里，当一个迎来送往的前台。
钱万通显然也认出了唐小幽，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了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甚至还主动寒暄了一句：“原来是唐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唐小幽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对这种人情世故不感兴趣，只想尽快拿到材料。
钱万通的目光落在清单上，当他看到最顶端那几个被圈出来的名字时，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又回来了。
“唐姑娘，真是不巧。”钱万通将清单推了回来，语气客气得滴水不漏，“您清单上的这几样，星光砂、龙息晶核，都属于军部管制的战略物资。”
“按照我们万宝阁的规定，需要黄金级以上的会员，或者持有军部特批令，才能进行购买。”
唐小幽皱起了眉。
她来之前，雷猛确实给过她一份军部的采购许可，但那仅限于常规材料，并不包括这种顶级的稀有物资。
钱万通看着她紧锁的眉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我为你着想”的口吻说道：“不过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东西，偶尔也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流出来。”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价格嘛，自然也要灵活一些。唐姑娘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位朋友。”
唐小幽的大脑飞速运转。
特殊渠道？灵活价格？朋友？
这些模糊的词汇在她那逻辑缜密的脑海里，被自动翻译成了：黑市交易、价格欺诈、中间商赚差价。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低效率、不透明的交易模式。
于是，她完全忽略了钱万通的好意，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何办理黄金会员？”
钱万通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没想到，这姑娘的脑回路如此清奇，居然完全没听懂他的暗示。
他也不强求，继续按规章办事：“办理黄金会员有两种方式。第一，在万宝阁存入五十万金币的保证金，即刻生效。”
“第二种呢？”唐小幽面无表情地问。
“第二种嘛……”钱万通的嘴角扯了扯，“缴纳一枚银币的手续费，然后……等待三到六个月的资格审核期。”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买。
唐小幽终于明白了。
她收回清单，冷冷地看了钱万通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回到听雨轩，她把自己关进了工坊。
……
叶一舟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唐小幽没有抱怨，也没有发火，只是默默地从角落里翻出了一堆备用材料。
她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紧抿的嘴唇，和拿起零件时微微用力的指节，都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沮丧。
那是天才画家，缺少最关键的颜料，无法绘出心中完美画卷的失落。
叶一舟拿起那张被她丢在一边的清单，又联想到她说的话，瞬间就明白了。
这踏马不就是典型的商业卡脖子和饥饿营销吗？
再结合钱万通那诡异的暗示，叶一舟脑中立刻勾勒出了一幅完整的图景。
钱万通因为在碗口镇办事不力，被贬到了总店当看门小卒。
他现在故意刁难唐小幽，恐怕是万宝阁高层对与军方、三皇子走得近的自己一行人，所进行的敲打和下马威。
至于那个特殊渠道的暗示……
叶一舟摸了摸下巴。
经过那一别，叶一舟还是挺相信钱万通的人品的。
或许，那才是他真正想传递的信息。
“青青！抄家伙！”
叶一舟还没想明白，院子里就传来了钟灵儿的怒吼。
只见她一手拉着不明所以的柳青青，一手已经戴上了那副狰狞的拳套，满脸煞气地就要往外冲。
“那个钱扒皮！敢欺负我们家眼镜怪！看老娘不去把他的万宝阁给拆了！”
“灵儿姐姐，怎么了呀？”柳青青被她拽着，一脸茫然。
叶一舟赶紧跑出去拦住她们。
“你别冲动！你这小身板，去了能拆多少下来？”
“那怎么办？就让眼镜怪受这委屈？”钟灵儿气得直跺脚。
她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原始人你等着，看我用我的智慧去说服他！”
说完，她不由分说，拉着柳青青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叶一舟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对着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句：“口干了记得多喝水，别渴着自己了！”
“叶猪脑袋你个墙头草——！”远处传来钟灵儿气急败坏的骂声。
叶一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钟灵儿的“智慧”，他是不指望了。
他想清楚了，这件事的背后，是万宝阁这个商业巨头，对他们这群，皇权下新人的一次试探。
如果这次退缩了，用了次级材料，即便唐小幽凭技术拿了不错的名次，那也等同于向对方示弱。
以后，万宝阁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拿捏他们。
雷猛那边另说。这个消息传到三皇子耳朵里，恐怕会大大减损自己团队的声誉。
未来在王都，将会寸步难行。
必须想个办法，既要拿到材料，又要让万宝阁把这口气给咽回去。
就在叶一舟盘算着解决方案的时候。
“轰——！”
听雨轩那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碎成了好几块。
一道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彪悍的军伍煞气，闯了进来。
雷猛那洪钟般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院子里咆哮而起：
“唐小姐！老子订的那两个大宝贝呢？”
“我来收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