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那句“一次性解决了”,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朱棣的心口。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解决了?
那可是一支活跃在草原上,来去如风的鞑靼主力!不是五百人的先头部队!
他朱棣镇守北平多年,与鞑靼人交手不下数十次,深知对方的狡诈与凶悍。
即便是他最精锐的骑兵,也只能做到击溃,驱赶。
想要“解决”,谈何容易!
可看着朱标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神,朱棣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这位好大哥,不是在跟他商量。
他是在通知他。
“蒋瓛。”朱标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理会石化的朱棣。
“臣在。”
“斥候回报。”
蒋瓛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展开。
他的声音,像北地的寒风,没有一丝温度。
“锦衣卫密探,配合东宫斥候营,历时一日夜,已探明。”
“鞑靼首领,名为‘阿古拉’,其主力,共计一万五千骑,皆为控弦之士。”
“目前,驻扎于北平以北,二百里外的‘狼居胥山’南麓。”
“其营帐分布,中军王帐位置,粮草囤积点……尽在此图。”
蒋瓛呈上一张绘制得无比精细的地图。
地图上,每一个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对方巡逻队的换防时间,都做了注解。
朱棣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镇守北平这么多年,派出的探子,能摸到对方的大致范围,就已经是邀天之功了。
可太子的人,只用了一天!
就把鞑靼人的老底,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斥候!
这简直是把眼睛安在了对方的营地里!
“很好。”
朱标接过地图,看了一眼,便丢给了身旁的蓝玉。
“殿下,末将请战!愿为先锋,取那阿古拉的狗头,献于殿下帐前!”
蓝玉早已热血沸腾,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先锋?”朱标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在北平与狼居胥山之间逡巡。
“打仗,不是斗狠。”
“孤要的,不是一场惨胜,而是一场……表演。”
他拿起代表边军的红色小旗,插在了狼居胥山正面的一处平原上。
然后,他看向了朱棣。
那目光,让朱棣浑身汗毛倒竖。
“四弟。”朱标的语气,温和得像是在拉家常。
“你麾下的北平边军,骑兵尚有五千吧?”
“是……是。”朱棣艰难地回答。
“明日,你便亲率这五千骑,前往此地,正面挑战阿古拉。”
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
五千对一万五千?
还是在对方最擅长的平原骑战?
这不是去打仗,这是去送死!
“殿下!不可!”一名北平老将忍不住出声,“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谁说要硬碰硬了?”
朱标拿起另一面代表着神机营与火铳营的黑色小旗,插在了狼居胥山的侧后方,一处隐秘的山谷隘口。
“四弟的任务,很简单。”
“接战,佯败,将鞑靼主力,引向西南方向的‘鹰愁涧’。”
“其余的,交给我们。”
朱标的计划,简单,粗暴,却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自信。
他要用北平边军,用他朱棣的嫡系部队,去做诱饵!
朱棣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反驳,想拒绝。
可当他对上朱标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这场“表演”,他这个“丑角”,必须登台。
而且,还得卖力地演好。
“臣弟……遵命。”
朱棣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他感觉,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也被彻底碾碎了。
“很好。”
朱-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面对帐内所有将领,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铁与血的味道。
“传我将令!”
“蓝玉,你率神机营一千人,火铳营五百人,于鹰愁涧设伏!”
“蒋瓛,你的人,封锁战场,不得放一个活口逃脱!”
“此战,不求战功,不计俘虏!”
朱标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沙盘上那代表着鞑靼主力的大片区域。
他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冰。
“孤,只要结果。”
“孤要让草原上,从此再无‘阿古拉’这个名字。”
“孤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记住一件事。”
“凡日月所照,皆为明土。”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
夜色,如浓墨般笼罩了大地。
数支军队,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开出了北平城。
朱棣骑在马上,身上穿着他最心爱的明光铠,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荣耀,只觉得这铠甲冰冷刺骨。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属于他的,却又不再属于他的城市。
他知道。
从明天起,这北平的天,就真的要彻底变了。
而他,将亲手为这场变天,拉开最后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