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顿午饭还是在家里解决的。
江水溶的“出去吃大餐”提议,在江蓓儿无声的冷眼和严隽一句“简单吃点就好”中不了了之。
严隽起身去了厨房,江水溶想跟进去帮忙,却被她轻轻挡了回来,“你陪蓓儿说说话吧。”
客厅里,父女俩相对无言。
江水溶搜肠刮肚地想找点轻松的话题。
比如学校有什么趣事,或者动画片里的情节,但江蓓儿只是低着头,用铅笔在本子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对他的所有问题都报以“嗯”、“哦”、“还行”之类的单音节回答。
明显拒绝交流。
江水溶看着女儿疏离的样子,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难受。
他知道,症结在于严隽的存在,以及他在乎严隽的态度。
可他夹在中间,两边都想安抚,却似乎让情况变得更糟。
午饭是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依旧是严隽的手艺,味道清淡适口。
但餐桌上的气氛却比面条还要寡淡。
江蓓儿吃得很快,几乎没怎么抬头,吃完就放下碗,说了声“我吃饱了,去写作业了”,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再次关上了门。
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像是一记小锤,敲在江水溶和严隽的心上。
江水溶看着严隽,她正小口吃着面,动作优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黯然。
他伸出手,覆盖在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上,低声道:“别往心里去,蓓儿她还小,性子又倔,慢慢来。”
严隽抬起眼,看着他,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我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面对家族内斗都毫不退缩的女人,此刻却因为一个孩子的敌意,流露出罕见的迷茫和无力感。
她可以运筹帷幄,可以面对明枪暗箭,却不知道如何融化亲生女儿心中那块坚冰。
江水溶看着她这样子,心疼得厉害。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交给我,也交给时间。你是她妈妈,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是最好的纽带。”
饭后,严隽收拾碗筷,江水溶这次坚持跟进厨房,抢着洗碗。
水流哗哗声中,他看着严隽沉默的侧影,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下午,严隽依旧在客厅处理公务,但效率明显不如上午。
江水溶没有像往常一样腻在她身边,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斜对面,拿着手机看似在玩游戏,实则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确保她还在。
期间,他起身去敲了敲江蓓儿的门,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干嘛?”
“爸爸切了水果,给你拿点进去?”
“不吃。”
“那……喝点水?”
“不渴。”
再次碰了一鼻子灰,江水溶挠着头回到客厅,对上严隽看过来的目光,他讪讪地笑了笑,用口型说:“没事,小孩子闹脾气。”
严隽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这样。
她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我有点累,想去躺一会儿。”
“好,你去休息。”江水溶连忙道。
看着严隽走进卧室关上门,江水溶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他走到江蓓儿的房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敲门。
他知道,有些心结,不是靠几句哄劝就能解开的。
尤其是江蓓儿这样早熟又敏感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靠在客厅的墙上,目光扫过这个不算宽敞却充满了生活痕迹的家。
一边是血脉相连、却紧闭心门的女儿,一边是失而复得、想要抓住的爱人。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条裂痕的中央,两边都在用力,而他,必须找到一种方法,将这两边重新弥合起来。
末世里,他可以用武力解决大部分问题。
但在这里,面对情感的难题,他那些战斗技巧和生存智慧,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他第一次感到,这种“家庭内部矛盾”,比直面千军万马还要耗费心神。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夕阳西下,给客厅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卧室的门轻轻打开,严隽走了出来,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水溶立刻迎了上去。
“好多了。”严隽点点头,目光看向江蓓儿依旧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
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却比刚才更加沉闷。
严隽走到窗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
“江水溶,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来?”
江水溶心头一震,快步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坚定而温柔:
“胡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儿也不准去。”
他收紧了手臂,“给我点时间,也给蓓儿一点时间。我们是一家人,这辈子都是。这道坎,我们一起迈过去。”
严隽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在这个小小的港湾里,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但谁都明白,水面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而他们能做的,就是紧紧相依,等待着下一次浪潮的到来,或者,等待着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江水溶和严隽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江水溶松开环抱着严隽的手,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是风风火火的辛红姬。
“江哥!我……”
辛红姬话说到一半,目光越过江水溶的肩膀,看到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严隽,她后面的话瞬间卡壳了,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严隽她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严氏集团总裁,电视新闻、财经杂志上的常客。
可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江水溶这个略显简陋的家里?
还一副……很居家的样子?
辛红姬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迅速调整表情,扯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朝着严隽的方向点了点头:“嗨,严总……您,您也在啊。”
她脑子飞快转动,找了个由头,“嗯……那个,上回江南会馆的事,多亏了您让风敏助理带着律师及时援手,我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跟您道声谢,可一直没机会。”
她说的是当初王辽反扑,最后被刘章徒弟依法关进看守所那件事,当时严隽确实让风敏提供了关键性的法律和人脉支持。
严隽闻言,脸上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她对着辛红姬微微颔首,摆了摆手,语气平和:“辛总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就在这时,江蓓儿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姑娘走了出来。
她一看到辛红姬,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瞬间像是被点亮了,露出了极其热情、甚至可以说是甜美的笑容,声音也清脆响亮:
“辛阿姨!您来啦!快请坐!”
她小跑着过来,主动拉着辛红姬的手往沙发那边带,然后又忙不迭地去倒水,小心翼翼地端到辛红姬面前,“辛阿姨,请喝水。”
这一连串热情周到的举动,与之前对严隽的冷淡、无视甚至隐隐的敌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水溶和严隽在一旁看着,眼神复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好笑。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可又能怎么办呢?
亲生的!
辛红姬被江蓓儿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受宠若惊,接过水杯,笑着摸了摸江蓓儿的头:“谢谢蓓儿,真是越来越乖巧懂事了。”
坐在一旁的严隽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下眉,心里暗道:乖巧懂事?呵呵!
江水溶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正轨:“辛总,你这个时间突然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辛红姬喝了一口江蓓儿递过来的水,放下杯子,脸色正了正,说道:“是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事,”
她看向江水溶,“有个国外的地下格斗比赛,通过中间人递了帖子过来,指名道姓要你过去参加。我打听了一下,听说是之前栽在你手里的那个‘血屠夫’克罗格和他弟弟的同门师兄弟组织的。他们认为那哥俩在你手下吃了大亏,主要原因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跑到了我们的地盘上。所以这回,他们想在自己的主场跟你较量较量,把场子找回来。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觉得事关重大,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了。你看这个情况……咱去还是不去?”
“国外的格斗比赛?点名找我?”
江水溶挑了挑眉,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什么时候?”
“一周之后。”辛红姬答道。
“去!为什么不去?”
江水溶回答得干脆利落,语气带着他一贯的狂傲和不羁,“这跟主客场作战没什么关系。实力不行,在哪儿都是菜!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辛红姬对他这反应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行,那我回头就跟那边确认。需要准备什么,你随时告诉我。我还得去办护照和签证。”
“嗯。”江水溶应了一声,接着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提到第二件事,辛红姬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显得有些为难,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严隽,又看了看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的江蓓儿,犹豫了一下,对江水溶说道:
“这第二件事么……江哥,要不……咱出去说?找个地方单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