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那日,天色灰蒙,细雨如丝。
慈安殡仪馆外,黑伞攒动,空气凝滞。
严启夫妇的追悼会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顺利进行。
严泽、严彧等人悉数到场,个个身着黑衣,面色沉痛,在公共场合下表现得异常低调克制。
或许是被之前的警方调查震慑,或许是深知媒体正虎视眈眈,整个仪式期间,叔侄几人竟未掀起一丝波澜,连眼神交流都透着谨慎。
没有争吵,没有意外,只有司仪沉痛的声音和亲友低抑的啜泣在雨中回荡。
仪式结束后,严隽父母的遗体顺利进入火化程序,最终骨灰被安葬在严家早已规划好的家族墓穴中,一切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几日,严隽全身心投入集团事务的梳理。
出乎许多人预料,庞大的严氏集团并未因严启夫妇的骤然离世而陷入混乱,业务交接和稳定工作推进得异常顺利。
这主要得益于,早在严启病重期间,严隽其实已是集团的实际操盘手。
从最底层的业务逻辑到高层的战略决策,她对整个商业帝国的运作脉络了如指掌。
加上风敏、刘章等核心团队的鼎力相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当最后一份关键文件签署完毕,严隽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狂风暴雨似乎暂时歇息,一切的一切,终于可以暂且告一段落。
追悼会之后,江水溶便终止了深夜“翻窗”的固定行程。
一方面,他认为严隽已经扛过了最初、也是最艰难的三天;另一方面,家里那位小祖宗似乎有所察觉。
每天清晨,江蓓儿虽依旧沉默地吃完早餐,背起书包出门,但投向老爸的那眼神里,冰渣子含量明显超标。
那是一种看透不说透的冷冽,让江水溶后颈窝子直冒凉气,总觉得这件“小棉袄”不仅漏风,还可能内置了GpS定位和情绪分析系统。
在这种“无声的威慑”下,江水溶果断选择“从良”。
他白天老老实实出门,偶尔接几单外卖跑跑,顺便去江南会馆找严烈、秦庆等人插科打诨一番,或是去沐晴的游戏厅转转,日子倒也清闲。
这天周末,江水溶给女儿买回了热腾腾的豆浆油条。
父女俩安静地吃完早餐,江水溶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对女儿露出一个自认无比慈祥的笑容:“蓓儿,老爸出去送外卖,你在家里乖乖的,有事打电话。”
“好的,爸爸。”
江蓓儿眼皮都没抬,声音平稳得像AI语音,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水溶心里嘀咕着“这娃越来越像她妈……不对,是像她自己,冷得吓人,她妈可没她这么冷...”。
但吐槽的念头仅仅一闪而过,面对女儿,江水溶还是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笑着转身下了楼。
骑上心爱的小电驴,江水溶才发现这大清早的,外卖单子稀稀拉拉。
他车头一拐,决定先去沐晴的游戏厅蹭杯茶喝。
到了目的地,游戏厅此时刚开门,沐晴正趴在前台对着账本噼里啪啦地按计算器。
江水溶一脚踏进去,笑嘻嘻地打招呼:“沐晴小盆友,大早上就忙着奋斗啊?精神可嘉!”
“江哥?你怎么这么早?”
沐晴抬头见是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连忙从柜台后绕出来,引他到休息区坐下,手脚麻利地给他沏了一杯醇厚的红茶,“尝尝,新到的。”
江水溶刚接过杯子,还没等暖意传到手心,一个身影就如旋风般从里间卷了出来,伴随着略显激动的呼喊:
“江哥!我终于又看见你了,我想死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白皙清瘦的身影已经扑到近前,一把拽住江水溶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笑道:“快看看,我是不是比从前更有智慧了?”
江水溶侧过头定睛一瞧,原来是樊帆这小子。
在他看来,这年轻人眼神里依旧闪烁着那种熟悉且清澈的愚蠢光芒,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活泼了不少,看来脱离“魔鬼训练”后,身心都得到了解放。
本着鼓励年轻人积极向上的原则,江水溶笑着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一番:“嗯,气质这块确实有提升!樊帆小盆友现在再叫‘小朋友’已经不合适了。”
“那叫什么?”樊帆顺杆就爬,一脸期待。
江水溶一拍大腿,掷地有声:“那必须得叫‘大朋友’呗!”
说着还用力拍了拍樊帆的肩膀。
这话引得一旁的沐晴噗嗤笑出声。
樊帆自己也乐了,带着几分促狭摆摆手:“江哥,沐晴,你们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大朋友’听着跟幼儿园毕业似的。”
此话一出,休息区内顿时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江水溶抿了口茶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被你爹妈抓回公司接受再教育了,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怎么得闲了?”
樊帆顿时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一丝骄傲:“因为我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工作表现,终于赢得了董事会的认可!现在,我可是有正规社保和法定公休的职场人士了。今天周末,我休息!”
“哟,不错啊,端上铁饭碗了。”
江水溶表示赞许。
“不过,江哥,沐晴...”
樊帆话锋一转,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而郑重,甚至带着点神圣感,“我思前想后,还是想真正干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在父母公司里,我感觉我的创造力和聪明才智都被条条框框压制了。”
这句话一出,立刻像按下了暂停键,江水溶端到嘴边的茶杯停住了,沐晴擦杯子的动作也僵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到了同样的讯息:来了,这小子的“心血来潮”虽迟但到!
“你……想干什么?”
江水溶和沐晴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语气里充满了警惕。
樊帆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什么改变世界的伟大计划,字正腔圆地说:
“我想——开个酿酒厂!”
江水溶:“!!!”
沐晴:“!!!”
空气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红茶冷却的声音。
江水溶看着樊帆那张写满“认真”二字的脸,心里顿时万马奔腾:“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孩子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幻觉了?还是吃饱了撑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