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水溶那带着几分荒谬感的“照妖镜”之问,姜震起缓缓摇头,神色无比肃穆,声音在这埋骨之地回荡,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此镜,名为 ‘窥天’ 。”
他顿了顿,目光敬畏地看向那面古朴的铜镜,继续解释道:
“它的作用并非照妖,而是……窥探天机。能于镜中,照见因果纠缠的过去,亦能窥得迷雾笼罩的……未来。”
江水溶听得眉头直皱,这玄之又玄的说法,总让他觉得跟哲学绕口令似的,有点头疼:
“能看见过去未来?那然后呢?看见了,又能怎么样?”
姜震起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禁忌感:“可见,却不可说。”
“什么意思?”
江水溶追问,“看见了还不能说?那看见了有啥用?跟自己心里憋着?”
“天机不可泄露,此乃铁律。”
姜震起语气凝重,“凡借由此镜窥得天机者,若将其所见宣之于口,必遭天道反噬!”
“反噬?”
江水溶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比如呢?会怎么样?掉头发?还是走路摔跤?”
姜震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不远处一具看起来相对较新的石棺,那石棺上的符文似乎还带着些许未完全沉淀的岁月痕迹。
江水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目光落在那具石棺上,瞬间明白了。
好奇害死猫。
而不能保守秘密,付出的代价,可能远不止掉头发那么简单。
上一任家主……恐怕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那你费这么大劲把我弄进来,”江水溶似乎猜到了什么,目光重新回到那面名为“窥天”的铜镜上,
“不会就是让我来参观一下这面镜子,听你讲点规矩吧?”
姜震起深深地看着他,肯定了他的猜测:“就是请江先生,来看这镜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意味:“看镜子里的……过去。以及,可能与你有关的……未来。”
话音落下,姜震起不再多言。
他伸出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指尖瞬间沁出殷红的血珠。
他面色不变,将带血的指尖对准那光滑如水的镜面,猛地一弹!
一滴鲜红的血珠,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射向镜面!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血珠在接触到暗沉镜面的瞬间,并非滑落,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被瞬间吸收!
紧接着,平静的镜面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开始剧烈地荡漾起来,一圈圈涟漪由中心向外扩散!
原本暗沉的镜面骤然亮起,散发出朦胧而神秘的光晕。
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在镜面前方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如同水幕电影般的雾状光幕!
光幕之中,景象开始逐渐清晰——
尸山!血海!
断壁残垣,硝烟弥漫,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绝望和腐臭的气息。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光幕之中!
那人一身漆黑狰狞的战甲,肩膀处的甲胄已经破裂,露出下面染血的绷带和结实的肌肉。
他手中握着的并非寻常刀剑,而是一柄散发着幽蓝色能量光芒的激光剑!
腰间挂满了各种造型奇特、充满未来感的武器和弹匣。
他面容冷峻,沾着血污和灰尘,却掩不住那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正是江水溶!
是他在末世中的模样!
只见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在潮水般涌来的、形态各异的丧尸和变异体中穿梭、劈砍!
激光剑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焦糊和断裂的肢体!
他的动作迅猛、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招都是为了生存而存在的杀人技!
脚下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鲜血几乎汇成了小溪,将他战靴浸染得一片暗红。
这熟悉而惨烈的场景,瞬间将江水溶拉回了那个每时每刻都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岁月,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微微急促,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就在这时,光幕中的画面一转。
在一个相对废弃的城市角落,江水溶的激光剑刚刚将一个巨型变异体劈成两半,能量过载的剑身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微微喘息着,警惕地扫视四周。
就在这时,旁边一栋摇摇欲坠的大楼里,踉踉跄跄地跑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破烂的防护服,脸上满是污垢,但那双眼睛……却带着一种与末世格格不入的、诡异的灵动和……媚意?
是君绮罗!
画面清晰地显示了他(她)是如何伪装成落难的幸存者,用那柔媚的声音和楚楚可怜的姿态,博取了当时还对人性抱有一丝希望的江水溶的信任。
江水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出手,替他(她)解除了几只追踪而来的低级丧尸的威胁。
光幕中的景象继续流转,捕捉着那些被江水溶忽略或未曾深究的细节。
在短暂结伴同行的日子里,当江水溶专注于清理前路或寻找物资时,君绮罗的目光常常会长久地、近乎贪婪地停留在他的背影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对强大力量的痴迷,有对那份纯粹坚韧的渴望,更深处,还涌动着一股扭曲而炽热的爱慕。
有时,当江水溶在短暂的休息中擦拭武器,眉宇间带着战斗后的疲惫与冷凝时,君绮罗会试图靠近,用那柔媚的嗓音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指尖看似无意地想要触碰江水溶染血的战甲边缘。
那姿态,不像是对同伴的关怀,更像是一个偏执的收藏家,在觊觎一件求而不得的珍宝。
甚至在后来,当君绮罗逐渐露出真面目,开始描绘他(她)那与背后势力“合作”、建立“新秩序”的疯狂蓝图时,他(她)看向江水溶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发出一种病态的邀请——
“看,这是我为你我规划的王国,为什么你不肯与我一同站在巅峰?”
那疯狂的理念背后,缠绕着的是想要将江水溶彻底绑在自己身边的强烈占有欲。
两人理念的冲突愈演愈烈,反目成仇。
即使在最激烈的争执中,君绮罗那双眼睛里,除了被拒绝的愤怒和疯狂,依旧残存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爱意。
那是一种扭曲的、不容于世的感情,得不到,便似乎只能一起毁灭。
最后一幕,定格了。
光幕之中,江水溶深陷重围,能量即将耗尽,激光剑的光芒变得黯淡。
君绮罗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疯狂而扭曲的笑容。
无数的丧尸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将那道顽强战斗了太久的身影淹没……
只剩下激光剑最后一点光芒,在尸山血海中不甘地闪烁了。
光芒彻底熄灭前,他将激光剑抛出,准确刺入了君绮罗的哽嗓咽喉。
那是他在末世死亡的一刻。
窥天镜前的江水溶,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双拳下意识地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段被他刻意尘封的、充满背叛与死亡的最终记忆,如此清晰地在眼前重演。
姜震起的声音在一旁幽幽响起,带着无尽的沧桑:
“现在,江先生……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