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战车的轰鸣声像一块巨石压在训练场的上空,许三多刚从舱里滚出来,就抱着履带管不住地干呕,连带着中午喝的米汤都呕了个干净。
史今蹲在他旁边,手指轻轻敲着坦克冰冷的外壳,声音温和的哄着许三多:“三多,你看这铁家伙,它就是个机器,没长眼睛,也不会咬你。”
许三多摇摇头,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班长,我一进去就天旋地转,喘不过气来……”
甘小宁叼着根草,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白铁军:“你说他这晕法,是真晕还是装的?昨天炊事班老王还问我,三班是不是收了个瓷娃娃,碰不得铁?”
白铁军撇撇嘴,手里转着训练用的模拟手雷:“装?谁能装得把胆汁都吐出来?我瞅着是真怂——你看他进坦克前那哆嗦样,跟要被拉去枪毙似的。”
“我倒宁愿他是装的!”卢曼摇头叹息着从步战车上下来,还好没有吐在车上,不然又是汽油味,又是呕吐物的……不能细思,细思极恐!!
伍六一是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刚刚跳出来,军靴在地上碾出个坑,眼睛就瞪向许三多后背“晕坦克?装甲步兵晕坦克,这传出去能让全团笑掉大牙!”
“钢七连的兵,枪要打得准,车要坐得稳!他倒好,见了步战车跟见了阎王似的,这要是真上了战场,能指望他干啥?拖后腿都嫌他慢!”
他嗓门大,几乎整个训练场都听得见,许三多的背明显僵了僵,头埋得更低了。
史今刚想开口,伍六一又补了句:“班长,不是我针对他,这小子要是再这样,咱们三班的流动红旗,就真得钉在墙上当摆设了!”
角落里的甘小宁吐掉草,正打算用抹布擦着装甲车的观察镜,他瞧见镜片里映出许三多狼狈的样子,他轻轻“啧”了一声,把抹布往桶里一扔——上次越野训练,就因为许三多掉队,还得三班的成绩从第一滑到了倒数,现在又来个晕坦克,他心里堵得慌,却又说不出刻薄话,只能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史今蹲在他身边拍着背,眉头拧成个疙瘩,伍六一在旁边来回踱步,军靴碾着碎石子,“咔嗒”声里全是怒火。
史今没接话,只是递给许三多水壶:“漱漱口。”
等许三多缓过点劲,他才看向伍六一:“六一,过来!”
“咋了?”
话虽然是对着史今说的,但眼神如刀,刀刀射向许三多。
史今安抚性地拍了拍许三多的背,对伍六一说:“你教他练腹部绕杠。”
伍六一愣住了:“绕杠?他晕坦克跟这有啥关系?你让他去炊事班剁白菜都比这靠谱!”
“有关系。”史今的声音很稳,“他不是晕坦克,是心里头有个坎。这坎不迈过去,他进了坦克就像被绳子捆着,浑身都不得劲。”
“绕杠能练啥?练的是憋气时的稳,练的是胳膊发酸时的狠,练的是眼里只有单杠、啥也装不下的犟。这些他练会了,再进坦克,就知道该跟自己较劲儿了。”
伍六一撇撇嘴,却还是拽住许三多的胳膊:“起来!去单杠底下。”
许三多被拽得一个趔趄,抬头看见史今也跟在后面,眼神亮得像星星。
他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跟着伍六一走到单杠下。
卢曼和三班的其他战友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后,便像约好了似的,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准备看一场热闹。
他们的脚步轻盈而灵活,仿佛一群训练有素的猎手,悄悄地逼近目标,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别人的注意。
许三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单杠,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当他终于成功地吊在单杠上时,他的手紧紧抓住杠子,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想要完成绕杠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仍然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他的胳膊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抬起,更别说绕杠了。
仅仅过了不到半分钟,许三多的身体就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落在地上。
伍六一在底下骂:“怂样!你爹要是在这儿,能拿鞋底抽你!”
他就咬紧牙,又多吊一秒;史今在旁边数:“三多,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尝试多次,情况还是没有改善多少。次数多了体力明显不支起来,一个疏忽,他就摔在沙地上,胳膊肘擦出了血。
伍六一嘴上不留情的骂他笨,转身却去卫生员那儿拿了碘酒;史今蹲在他旁边,用自己的衣角给他擦汗,轻声说:“三多,你看这单杠,它就在那儿,你多碰它一下,它就多认你一分。”
“心里吃不了热豆腐!”最后还是卢曼看不过去,劝了句,让他们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三班的同学们最近可忙啦,都在努力地补习初中的知识点呢!卢曼反而成为了闲人,然后,许三多这个落后分子就落入卢曼的手心里了。
接下来,卢曼成了许三多的专属陪练。别人练战术,她带着许三多练,还抽空就带他在坦克旁绕圈;别人搞射击,她手把手教学,还时不时拉着许三多爬坦克履带,从舱门钻进钻出。
许三多还是怵坦克,每次进舱就浑身僵硬,卢曼也不急,一边给他递帕子,示意他擦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念叨:“你看这炮管多威风,比你家过节用的礼炮威风多了?”
这天下午,许三多又在坦克里憋得脸色发青,刚爬出来就想往地上瘫。
卢曼突然拽住他,嗓门一沉,那腔调陡然变了——粗哑、刻薄,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狠劲,活脱脱就是许三多爹的声音:“龟儿子!这点出息?在部队混吃等死呢?腹部绕杠连30个都做不到!”
许三多猛地僵住,浑身的血像被这声骂点燃了,烧得他耳朵尖都红了。
他爹总说他没出息,可他现在穿着军装,是钢七连的兵!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火,二话没说,转身就冲向单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