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品香”茶馆出来后,凌玥紧紧攥着怀里的纸条,按照上面的地址,朝着镇东巷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近午后,太阳却依旧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光线昏暗得像是傍晚。
街道上的行人比上午少了许多,偶尔能看到几个匆匆赶路的百姓,脸上都带着疲惫与警惕——日军的轰炸和特务的排查,早已让这座小镇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只剩下压抑的平静。
凌玥沿着主街走了约莫一刻钟,拐进一条相对热闹的小巷。
巷子里摆满了临时的摊位,有卖蔬菜的、卖粗粮的,还有几个修补农具的小贩,吆喝声断断续续,却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凌玥低着头,尽量贴着墙壁走,避免与人过多接触。
她知道,刘老财的爪牙很可能还在四处找她,一旦被认出来,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穿过这条热闹的小巷,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冷清。
街道两旁的房子越来越低矮,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炮弹留下的痕迹,有些房屋的屋顶甚至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断梁残木。
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孩子,在巷口的泥地里玩耍,看到凌玥走过,都停下动作,好奇地盯着她看。
凌玥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脚步却没有停下——这里就是镇子边缘的区域,福伯家所在的镇东巷,应该就在前面了。
又走了约莫五分钟,一条狭窄的小巷出现在眼前。
巷口的墙壁上,用白色的石灰写着“镇东巷”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字体已经有些模糊,显然是很久以前写的。
凌玥确认了地址,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小巷。
小巷比她想象中更窄,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行走,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土路,踩上去软软的,偶尔能看到几只鸡在路边啄食散落的谷物。
小巷里的房子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屋顶覆盖着破旧的瓦片,有些瓦片已经掉落,用茅草简单修补着。
墙壁大多是用泥土混合着稻草砌成的,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打,早已斑驳不堪,布满了裂缝,青苔从裂缝中钻出来,爬满了半面墙,显得有些破败。
家家户户的院门都紧闭着,偶尔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咳嗽声或说话声,却没人愿意打开门,多看外面一眼——在这乱世里,闭门不出,似乎成了百姓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凌玥沿着小巷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数着门牌号。
“一号、二号……”终于,在小巷的尽头,她看到了三号院的门牌。那是一个小小的木牌,挂在院门的左侧,上面的“3”字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福伯家的院门是用几块旧木板拼接而成的,门板上布满了划痕和虫蛀的痕迹,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
院门上挂着一个褪色的木门帘,门帘是用粗布做的,上面绣着一朵简单的梅花——梅花的花瓣有些歪歪扭扭,针脚也不够整齐,显然是业余爱好者的作品,却透着一股质朴的温暖。
凌玥站在院门外,犹豫了片刻。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怀里的纸条和玉佩,确认都还在,才轻轻推开院门。
“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小巷的宁静。
院子里种着三棵梧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只是树叶已经开始泛黄,秋风一吹,几片黄叶缓缓飘落,落在院子里的泥地上。
院子的左侧,有一个小小的菜园,里面种着几棵白菜和萝卜,绿油油的叶子在枯黄的梧桐叶映衬下,显得格外鲜亮。
菜园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桶,桶里装满了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落叶。
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着一个老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褂,褂子的袖口和领口都已经磨破了,还打了几个补丁。
老人的头发花白,梳得很整齐,用一根黑色的布条简单束在脑后。
他正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劈着放在石凳旁的木柴。
老人的动作缓慢,却很有力,每一次斧头落下,都能精准地将木柴劈成两半,溅起细小的木屑。
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岁月刻下的痕迹,可他的眼神却很锐利,透着一股久经风霜的沉稳。
是福伯!
凌玥的心中涌起一股安心感,她轻轻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而礼貌:“请问您是福伯吗?”
福伯听到声音,停下手中的斧头,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落在凌玥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前的姑娘穿着破旧的蓝布褂子,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堪,却有着一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
福伯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放下斧头,站起身,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苏红豆,是陆承泽先生让我来的。”凌玥连忙说道,同时从怀里掏出陆承泽写的纸条,双手递到福伯面前。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纸条在她的手中轻轻晃动。
福伯接过纸条,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用线缠着的老花镜,戴上后,仔细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纸条上停留了很久,一字一句地读着上面的内容,又反复确认了落款处的字迹——那是陆承泽特有的笔迹,笔画工整,带着一股英气,绝不会有错。
确认无误后,福伯脸上的疑惑渐渐消失,他摘下老花镜,将纸条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对着凌玥点了点头,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进来吧,承泽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说会有个姑娘来投奔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凌玥松了口气,跟着福伯走进屋里。
屋子是简单的土坯房,墙壁是土黄色的,有些地方因为受潮,出现了深色的水渍。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靠门的位置放着一张旧桌子,桌子是用实木做的,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
桌子周围放着四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的腿用绳子绑着,看起来有些不稳。屋子的里侧,是一个土炕,炕上铺着一张破旧的苇席,苇席上放着一床打了补丁的被子。
炕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旧时钟,时钟的指针早已停摆,永远停留在了三点十五分的位置。
福伯走到桌子旁,拿起一个缺了口的粗瓷茶壶,给凌玥倒了一杯热水。“你先坐会儿,路上肯定累坏了,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他把水杯递到凌玥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凌玥双手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着热水,目光却不自觉地环顾着屋子。
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了院子门口——透过敞开的屋门,她看到院子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
那个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留着八字胡,左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他双手背在身后,假装在散步,目光却时不时地朝着院子里张望,眼神闪烁不定,带着一丝探究与警惕。他的黑色长衫料子看起来很新,与这条小巷的破败格格不入,显然不是这里的住户。
凌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中的水杯微微晃动,热水差点洒出来。
她想起原剧情中,福伯就是因为保护陆承泽的秘密,被特务盯上,最终在一次特务的搜查中,为了掩护情报,被残忍杀害。
难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特务?
他们已经盯上福伯家了?
凌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个男人。
只见他在梧桐树下站了约莫两分钟,又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似乎想进来,又有些犹豫。
最后,他像是放弃了,转身朝着小巷口的方向走去,走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院子的门牌号,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凌玥紧紧攥着水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男人的特征——中等身材、八字胡、左眼角有疤痕、黑色长衫,这些细节,她必须牢牢记住,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就在这时,福伯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走到凌玥面前,说道:“我给你找了套干净的衣服,你先换上吧,你那身衣服都湿透了,穿在身上容易着凉。我已经把西屋收拾好了,你以后就住那里,虽然小了点,但还算干净。”
凌玥站起身,接过衣服,心中满是感激。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福伯:“福伯,我有件事想跟您说。刚才我在屋里喝水的时候,看到院子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他一直在盯着咱们家看,看起来很可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福伯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他快步走到屋门口,朝着院子门口和小巷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福伯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最近镇上不太平,日军到处抓壮丁,特务也在四处排查地下党,可能是在挨家挨户地摸底排查吧。你别担心,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跟街坊邻居都熟,他们不会随便怀疑我的。我会多注意的,以后看到陌生人在附近徘徊,我会及时关门,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凌玥知道,福伯虽然警惕,但可能还没意识到危险的严重性。
他以为那个男人只是普通的排查人员,却不知道,那很可能是专门针对陆承泽的特务。
凌玥没有再多说——她刚来这里,还没有足够的信任基础,说得太多,反而会引起福伯的怀疑。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密切关注院子周围的动静,保护福伯的安全,避免原剧情中的悲剧重演。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福伯。”凌玥点了点头,接过福伯递来的衣服,“那我先去西屋换衣服了。”
福伯点点头,指了指西屋的方向:“去吧,西屋在那边,里面有个小桌子,你可以放些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别客气。”
凌玥拿着衣服,朝着西屋走去。
西屋确实不大,只有七八平米,里面放着一张小床和一张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
屋子虽然小,却收拾得很干净,地上没有灰尘,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凌玥放下衣服,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窗外就是院子里的梧桐树,秋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
她的目光扫过院子门口,又看向小巷的方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她的临时住所,她不仅要在这里活下去,还要保护好福伯,守护好这个暗藏危机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