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是在给小侄子折星星时接到律师函的。
彩纸在指尖翻折出细碎的光，快递员的电话打断了客厅里的笑声。
她蹲下身替孩子捡起滚到沙发底的星星，指腹擦过快递单上林氏法律顾问处的红章时，腕骨微微发紧——和她上个月在宫斗文里写的最后通牒情节，用的竟是同一款烫金字体。
昭昭阿姨，星星要黄色的！小侄子拽她衣角。
沈昭昭抬头时已恢复软萌笑模样，替孩子别好歪掉的领结：好，等阿姨看完这个，给你折个会发光的。
书房门反锁的瞬间，她倚着胡桃木书桌缓缓坐下。
牛皮纸封套割开的声响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耳膜。无法履行长媳职责的黑体字刺得眼睛发酸，她想起三天前林老太太在家族聚餐时扫过她的眼神——像极了她笔下那些被触碰到逆鳞的太后，要把冒犯者连皮带骨碾碎。
可那又怎样？
沈昭昭从抽屉最底层取出个檀木匣，铜锁扣上还沾着去年清明时落的香灰。
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文件：有她用两年时间整理的林氏股权变动图谱，每笔转让记录旁都贴着对应的新闻剪报；有医院调取的老太太就诊记录，上面焦虑症睡眠障碍的诊断日期，恰好和几笔异常资金流动重合；最底下压着的，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开，却仍能看清当年林夫人找我谈合作......的字样。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林修远的消息：今天回家吃饭？
沈昭昭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将檀木匣抱在怀里出了书房。
小侄子正举着黄色星星满屋跑，见她出来便扑过来：昭昭阿姨快看！她蹲下身接住孩子，发顶的珍珠发夹蹭过他软软的发旋——那是林修远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当时他说像你眼睛。
修远哥哥，昭昭阿姨说要教我折星星！孩子抢过沈昭昭的手机，奶声奶气地喊。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林修远低哑的笑：那你要认真学，昭昭阿姨的手最巧了。
沈昭昭抱着孩子走到落地窗前。
暮色漫进客厅，将她怀里的檀木匣镀上层暖金。
她对着电话轻声道：修远，晚上我想和你说些事。
林修远到家时，玄关的水晶灯正晃着细碎的光。
他解领带的动作顿了顿——书房门缝漏出的光里，沈昭昭正伏案写着什么，发梢的珍珠发夹随着动作轻颤。
今天律师函......
我知道。沈昭昭将檀木匣推过去，这是我整理的股权变动图，每笔转让都标了时间节点。
还有这个......她翻开母亲的日记本，当年妈接手林氏项目时，老太太私下转了笔钱到她账户，说是辛苦费
林修远的手指在股权图上停顿。
他记得三年前奶奶去世时，母亲跪在灵前说我会守好林氏；记得去年家族会议上，母亲拍着桌子说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更记得今早看沈昭昭直播时，她说我们一起晒晒太阳时，自己心脏漏跳的那半拍。
这些证据......
足够证明她以权谋私。沈昭昭握住他发颤的手，但我不想用这个击垮她。
修远，你看这里。她翻到股权图最后一页，这两年你推动的新能源项目，已经占了林氏营收的37%。
窗外起风了，吹得股权图哗哗作响。
林修远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他床头放《资治通鉴》，说治家如治国；想起昨天沈昭昭直播时，镜头里的日记本上写着爱是相互看见。
昭昭。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明天上午十点，家族会议。
昭华夫人的微博在凌晨零点准时更新。
视频里，沈昭昭穿着米白针织衫坐在书房，身后是整墙的宫斗文藏书。
林修远的侧影偶尔掠过镜头，替她续茶时，指节擦过她手背的动作被清晰拍下。
背景音乐是《致爱丽丝》的变奏，温柔里藏着坚定。
今天想讲个关于的故事。她的声音带着点哑，有人以为掌握了所有筹码，却忘了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账本上的数字。
评论区在三秒内被挤爆。
有读者翻出她早期写的太后失势章节，发现剧情竟和现实惊人重合；有财经博主扒出林氏股权变动时间线，配文细思极恐；连林氏内部群都炸了锅——财务总监发了段语音：那股权图......是我做的初稿。
家族会议当天，林宅客厅的水晶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林老太太穿着常穿的墨绿旗袍，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
修远，你疯了？她盯着投影屏上的股权图，你要为了个外姓女人......
林修远打断她，林氏不是您的私产。他站起身，西装裤线绷得笔直，从今天起，集团决策由董事会投票决定。
沈昭昭坐在角落，看着老太太的手指掐进沙发里面。
她想起自己写过的宫斗文里，太后第一次被夺实权时，也是这样的姿势——仿佛要把最后一点体面，都掐进血肉里。
散会。林修远的声音像把钝刀，妈，我送您回房。
夜色漫进林宅时，林老太太站在卧室窗前。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脚下投出模糊的影。
窗台上摆着小孙子昨天送的折纸星星，边角还留着彩笔印。
您该歇了。沈昭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伸手扶住老太太发颤的胳膊，触感像碰着片枯树叶，医生说您最近血压又高了。
老太太望着楼下灯火通明的客厅。
那里传来林修远的笑声，还有小侄子喊修远叔叔的童音——从前这些声音都该围着她转的。
我真的老了吗？她喃喃。
沈昭昭替她掖好被角，珍珠发夹在床头灯下发着柔光：不是老了，是我们都该学新的相处方式。
深夜，老太太摸黑翻出床头柜最底层的铁盒。
里面躺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她年轻时在林氏顶楼的留影，身后是整座城市的灯火。
她用指腹蹭过照片上自己扬起的下巴，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是周曼如的车，正悄悄停在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