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血锈味灌进陈九陵的衣领,他能清晰感觉到第五片残片在臂骨里游走,像条被唤醒的黑鳞蛇,每一寸血纹蔓延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意——这是武意通玄与玄棺残片彻底融合的征兆。
大楚将军的记忆在识海翻涌,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战旗、断戟、焦土,此刻都顺着残片的凉意往心口钻。
“走!”他攥紧苏绾的手腕,话音未落,头顶突然炸开刺目火光。
鬼面盟的飞鸢群从云层里俯冲而下,纸鸢骨架裹着浸油的丝帛,每只鸢尾都坠着拳头大的火雷。
飞鸢使站在最前排的巨型纸鸢上,猩红面具裂到耳后,露出半张焦黑的脸:“九棺之主?
老子今日就把你烧成灰,让九棺给你殉葬!“
火雷坠地的轰鸣震得崖壁簌簌落石,陈九陵旋身将苏绾护在身后,眼角瞥见十丈外的山坳——十余尊岩傀正从地缝里拱出来,青灰色石肤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石傀匠藏在最后一尊岩傀背后,枯槁的手按在岩傀头顶的青铜符印上,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困龙阵,锁死这小崽子的命门!”
陈九陵的指节在苏绾腕上微微收紧。
他能感觉到地脉在脚下震颤,岩傀们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这是催动地脉之力布下的困阵,若被围住,就算他破虚境圆满,也要脱层皮。
“抓稳了。”他低喝一声,手掌猛地拍在身侧半腐的守陵人骸骨上。
骨茬刺破掌心的瞬间,武道意境如洪流灌入识海。
那是守陵人百年如一日的执念,磐石般的守意裹着岁月的陈腐气,在识海熔炉里翻涌。
他又迅速摸向脚边断裂的青铜矛尖,锈迹蹭得满手血污,却引出了另一道意境——是大楚边军冲锋时的疾风哨意,带着金戈破空的锐响。
最后,他盯着崖边那盏被火雷炸翻的守灵灯,灯油正顺着石缝往下淌,灯灰里还留着半枚未燃尽的引魂符。
陈九陵蹲下身,掌心覆在尚有余温的灯灰上,灼烧感从指尖窜到天灵盖——那是守灵人焚身殉道时的决绝,混着香火味的执念,竟被他强行抽了出来。
三股意境在识海熔炉里轰然相撞!
赤金色的战铠瞬间凝于体表,战纹从锁骨蔓延到脖颈,连眉骨都泛起金红。
陈九陵仰头长啸,声浪震得飞鸢的丝帛簌簌作响:“不退战魂·领域雏形——开!”
百丈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像被铁水灌注。
飞鸢使的火雷悬在半空,引线的火星明明灭灭;岩傀的石臂举到一半,关节处崩裂出刺目的火星;连苏绾鬓角的碎发都定在风里,沾着他衣襟上的血珠,颤也不颤。
“走!”陈九陵拽着苏绾冲进领域边缘的薄弱处,靴底擦着崖壁往下滑。
可刚到半山腰,一道金光破空而来,直劈他后颈。
玉虚子踏云而立,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封龙杵在掌心转了个花,杵尖却对着苏绾:“苏姑娘,玄清门寻你多时了。”他身后两名执法使抬着口漆黑铁箱,箱盖一开,露出片泛着幽光的残片——表面刻着细密的璇玑锁纹,正是古墓派独有的机关标记。
苏绾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掐进陈九陵掌心:“这不可能......我从未碰过......”
“第三转角处。”陈九陵突然松开她的手,转身盯着她,眼神像淬了冰的刀,“你说鞋跟卡进砖缝,绊了我一下。”
苏绾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她想起在地宫第三道石门,确实有块松动的青砖,她当时急着提醒他,却被他护在身后,自己踉跄时指尖确实蹭过石壁......
“好局。”陈九陵冷笑,视线扫过玉虚子发白的鬓角,“用假残片栽赃她,逼我弃她而逃,好顺着真残片的气息追过来。
只可惜——“他卷起左袖,黑色残片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至亲之血认主,岂是你们刻几道锁纹就能仿的?“
玉虚子的手猛地一颤,封龙杵嗡鸣着差点落地。
他盯着陈九陵臂上的残片,喉结动了动:“萧将军果然......”
“闭嘴。”陈九陵打断他,转身看向苏绾。
她站在原地,睫毛上还挂着没掉下来的泪,眼底却燃着团火——那是被利用的屈辱,是看透阴谋的愤怒。
他伸手扯下自己的外袍,甩给她:“穿上,跟上来。”
话音未落,飞鸢使的火雷终于挣脱领域束缚,“轰”地炸在他们脚边。
陈九陵反手将苏绾捞进怀里,借力跃向断崖下的雾渊。
风灌进领口,他能听见苏绾在耳边急促的呼吸,能感觉到她的指甲掐进他后背——不是害怕,是憋着股狠劲。
“五归其一。”他贴着她耳畔低语,右手指节轻敲臂上残片,“剩下的四片......该去玄清门要回来了。”
雾渊里的雾气突然翻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下方搅动。
陈九陵的战铠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他能听见隐约的钟声,来自极深的地底,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那是地宫的心跳声,沉睡千年的秘密,正在被他的血唤醒。
当两人的身影彻底没入雾中时,崖顶传来玉虚子的叹息:“萧将军......你可知九棺里,还锁着大楚最后一支玄甲军?”
雾渊之下,陈九陵背靠着潮湿的石壁调息。
战铠已经退去,臂上的血纹还在隐隐发烫。
他能听见不远处的流水声,清冽而湍急——是片被遗忘的地下河谷。
苏绾蹲在他对面,正用匕首刮着外袍上的血渍,刀尖突然顿住:“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栽赃我?”
“你绊我那一下,砖缝里有半枚璇玑锁的断齿。”陈九陵扯下条布巾擦手,血污在布上晕开,“古墓派的锁,连灰尘都认主。”他抬头看向雾的方向,那里有幽蓝的光在浮动,“不过现在......”
“不过现在?”苏绾挑眉。
“现在该他们慌了。”陈九陵笑了,指腹摩挲着臂上的残片,“五片共鸣,足够让玄清门的老东西们睡不着觉了。”
地下河谷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些细碎的陶片打在石壁上。
陈九陵侧耳听了听,眼神微凝——那些陶片相撞的声音,像极了某种机关启动前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