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腊月廿五，清晨。
山城重庆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嘉陵江的水汽与居民家的炊烟混杂在一起，带着一丝清冷。
严明翊穿着一身合体的灰色运动装，正在住所附近一条相对僻静的公路上进行例行晨跑。
他的步伐稳定而有节奏，呼吸悠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在他身后半步左右，跟着魏大勇和方天翼。
魏大勇体型魁梧，跑动间带着一股彪悍的气息，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可能藏匿威胁的角落。
方天翼则显得更为精干，他的观察更系统，更注重整体环境评估和潜在狙击点的排查。
这是严明翊定下的规矩，无论身处何地，军事素养的保持和警戒意识的培养不能松懈。
突然一阵尖锐、凄厉的声响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呜——呜——呜——
是防空警报！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瞬间，严明翊的脚步立刻停下，身体微微下蹲，降低重心，抬头望向天空。
魏大勇和方天翼反应更快，两人一左一右迅速贴近严明翊，形成简单的护卫阵型，同时目光锐利地搜索天空。
“东北方向！”严明翊的声音冷静，瞬间判断出警报声传来的大致方位。
他的视线穿透尚未散尽的薄雾，投向天际。
得益于常年征战和刻意锻炼出的过人目力，他很快捕捉到了那些细小的、正在移动的黑点。
“高度约三千五百米，航向西南，直指市区。”严明翊眯着眼睛，快速报出观测数据：
“机型…是日军九六式陆上攻击机，一个标准编队，十二架。”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紧张，更像是在进行一次日常的战术研判。
魏大勇和方天翼也看到了那些黑点，眼神凝重，但并没有慌乱。
他们信任严明翊，更信任这座城市新建立起来的防御体系。
“狗日的小鬼子，年关都不让人安生！”魏大勇低声骂了一句。
就在日机编队试图逼近重庆上空时，地面防御体系做出了反应。
首先开火的是位于市区东北方向外围的两座防空塔。
巨大的塔身顶部，多门88毫米高射炮和20毫米、37毫米高射机关炮喷吐出炽烈的火舌。
炮弹在空中炸开，形成一团团黑色的烟云，迅速在日机预定的航路前方构筑起一道弹幕。
“轰！轰！轰！”
高射炮弹爆炸的闷响接连传来，即便距离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震动。
日机编队显然没有预料到外围的火力如此猛烈和精准。
它们试图爬升高度，并进行小幅度的机动规避。
但为时已晚。
随着日机继续向内突防，更多的防空塔加入了战斗。
又有四座防空塔相继开火，它们与最初的两座塔构成了交叉火力网。
炮弹爆炸的烟团不再稀疏，而是变得密集起来，几乎封锁了日机编队前方的空域。
严明翊冷静地观察着战况。
他看到一架冲得最靠前的九六式攻击机被至少两发88毫米炮弹直接命中机翼根部，左侧机翼瞬间断裂，机体冒着浓烟和火焰，打着旋儿向下坠落。
紧接着另一架试图从侧翼迂回的飞机被一串37毫米高射机关炮的炮弹追上，凌空解体，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
日机编队陷入了混乱。
它们匆忙地将机腹下挂载的炸弹投向下方——那里还远未到重庆市中心，只是郊外的荒山和农田。
巨大的爆炸声在地面响起，腾起一股股烟柱，但并未对城市核心区造成任何损害。
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了几个更小的黑点，速度极快地从云层中俯冲而下。
是中国空军的伊-15、伊-16战斗机群赶到了。
它们如同猎鹰般扑向已经阵型散乱、惊慌失措的日机，机头喷射出致命的机枪火力。
在防空塔和战斗机的双重打击下，日军轰炸机编队彻底失去了继续任务的勇气。
残余的飞机拼命转向，仓皇向来的方向逃窜，甚至连投弹后的标准脱离动作都显得狼狈不堪。
天空中的引擎轰鸣声和爆炸声逐渐远去，只剩下高射炮零星射击的回响，以及那依旧在哀鸣的防空警报。
严明翊一直目送着那些逃逸的黑点消失在天际线。
他心中默默清点着战果。
“长官，看样子，跑了一半。”魏大勇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屑：
“十二架来了，顶多回去六架。这重庆的防空部队，打得啥玩意儿！不行啊！”
他转向严明翊，语气带着对昆明时期战绩的骄傲：
“这要是在咱们昆明，就刚才那阵势，依托咱们修的塔，这十二架飞机，最少也得给他留下十架！让他们知道知道啥叫有来无回！”
方天翼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类似的看法。
作为长期跟随严明翊的警卫，他们亲眼见过昆明防空塔体系在严明翊亲自督导下发挥出的极致威力。
严明翊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嗯。”他认可了魏大勇的判断。
这次的拦截作战，从结果上看，击落击伤敌机过半，迫使敌机在郊外仓促投弹，未能对市区造成破坏，算得上是一次成功的防御。
新建的八座防空塔体系，初步证明了其价值和威力，远超历史上重庆可怜的防空力量。
但是在严明翊这位亲手打造并曾在昆明完美运用过这套体系的专家眼中，重庆防空部队的表现，确实存在问题。
火力衔接不够流畅，不同防空塔之间的协同存在细微的迟滞。
部分炮位的射速和瞄准精度，也未能达到他心目中的标准。
最重要的是，面对这种小规模、试探性质的编队，本应利用绝对的火力优势取得更彻底的战果，而不是放跑近半的敌机。
“看来，重庆的防空部队，有些松懈了。”严明翊有些担忧。
他想到这些防空塔虽然按照他的图纸修建，但操作和维护它们的，是重庆本地的防空部队。
他们可能缺乏在严明翊直接指挥下、经历过昆明多次实战检验的那支部队所拥有的那种紧迫感和精益求精的标准。
长时间的相对平静，或许也让一部分人产生了麻痹思想。
这次日军的试探性轰炸，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侦察重庆新建防空火力的配置、反应速度和威力。
虽然他们付出了代价，但也摸到了一些情况。
“回去。”严明翊转身，继续沿着公路慢跑起来，仿佛刚才的空战只是一段插曲。
魏大勇和方天翼立刻跟上。
严明翊一边跑，一边在脑中快速思考着。
防空塔体系的有效性已经得到验证，但操作体系的人需要加强。
是否需要向委员长或军委会提交一份报告，强调加强对重庆防空部队的训练和战备督导？
或者通过其他渠道施加影响？
日军的试探结束了，但严明翊很清楚，这绝不会是结束。
五月份可能到来的大规模轰炸，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必须确保到时候，这座他付出心血参与防御的城市，能够给予来犯之敌最沉重的打击。
他加快了步伐，眼神锐利如刀。
松懈，在战争中是致命的。
他不能允许这种致命的情绪，影响到他参与构建的防御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