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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的月光总比别处更冷些。银灰色的光丝像被冻硬的针,穿过残破宫墙的裂缝,斜斜落在那口枯井上,给黑洞洞的井口镶了圈冷得发颤的边。井口的荒草长得疯,半人高的茎秆纠缠着,叶片上沾的夜露在月光下泛着碎银似的光,夜风一吹,“哗啦啦” 的响 —— 不是春日草木抽芽的清脆,倒像无数细碎的呜咽,从井底下飘上来,缠在人脚踝上,凉得能渗进骨头缝里。

这地方荒了三十年。宫里的老太监说,当年被废黜的淑妃就是在这井边自缢的。淑妃原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后来卷入储位之争,被打入冷宫。有天夜里,值夜的太监听见井边有哭声,提着灯笼过去,只看见淑妃的白绫挂在井边的老槐树上,一双绣花鞋掉在地上,鞋尖还沾着未干的泥 —— 她是从冷宫的小偏院跑过来的,跑了一路,还是没跑过命。从那以后,每到月圆夜,就有人说能听见井边有女人的哭声,混在草叶声里,辨不真切,像在说 “好冷”,又像在说 “好冤”。

沈璃站在井边,靴底碾过一根枯断的草茎,“咔嚓”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冷宫里格外清晰,像敲碎了一层薄冰。她右手攥着那半块虎符,青铜的质地冰凉,边缘被慕容翊常年摩挲得光滑,上面的 “镇国” 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纹路里还嵌着些细微的铜绿。这是三天前,慕容翊在紫宸殿的龙榻边,偷偷塞给她的。

当时他气若游丝,指尖凉得像冰,却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垂死的人。他的眼神亮得吓人,像燃尽前的烛火,映着殿内的宫灯,也映着她的脸:“璃儿,龙渊在冷宫枯井之下,虎符是密钥…… 这是最后一步,也是唯一一步。龙符在手,才能调动玄甲卫,清‘影’定天下…… 沈家的冤屈,大靖的安危,都在这了。” 他说话时,气息裹着药味,断断续续,却每个字都砸在她心上。

可此刻,井里涌上来的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像无数小蛇,缠得她心口发紧。那股不安越来越重,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带着凉意。她左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剑柄是乌木做的,刻着沈家的族徽 —— 一朵小小的玉兰花,这是她从掖庭逃出来时,唯一带走的旧物。当年沈家被抄,她藏在衣柜里,听见官兵砸门的声音,听见父亲的怒吼,听见母亲的哭声,最后只来得及抓过这把剑,从后门的狗洞钻了出去。

“沈…… 沈姑娘,” 赵德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尖细里裹着颤,像被冻住的琴弦,每一个字都在发抖。他缩着脖子,藏青色的太监服领口皱巴巴的,沾着些草屑,连帽翅都耷拉着,一张老脸在惨淡的月光下皱成了苦瓜。他搓着手,指尖冻得发红,眼神飘来飘去,不敢看那口井:“咱家这心里头,怎么七上八下的?这井底下,当真就是‘龙渊’?老话说,冷宫的井通阴曹,万一…… 万一咱下去,就出不来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偷瞟旁边的萧重,眼神里满是求助 —— 萧重是禁军统领,一身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肩宽背厚,像座铁塔,往那一站,就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

萧重没接话,按刀而立的姿势纹丝不动。他脸上没任何表情,下颌线绷得紧,连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扫过井口的每一寸砖石,连砖缝里的青苔都没放过 —— 他在看有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他是慕容翊一手提拔的,从普通禁军做到统领,靠的就是这份沉稳和狠劲。当年蛮族入侵,他带着三百人守边关,硬生生扛了三天三夜,直到援军来,自己也浑身是伤,却没退过一步。

直到赵德全的声音快带上哭腔,尾音都在发颤,萧重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碾过石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废话少说。陛下密令在此,虎符为凭,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得闯。” 他抬眼看向沈璃,目光落在她攥着虎符的手上,“沈姑娘,准备好,就下。”

沈璃深吸一口气,夜露的寒气钻进肺里,激得她打了个轻颤,却也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她点头,指尖抚过井沿垂下的绳索 —— 那绳索看着是普通的麻绳,表面的麻皮有些腐朽,甚至能看见里面的纤维,可指尖一碰,就能感觉到内里的硬实。这是慕容翊特意让人换的,外面裹着旧麻,里面嵌了铁芯,防的就是有人提前动手脚,或者绳索经不起重量断裂。

她攥紧绳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足尖在井沿轻轻一点,身形像片被风吹落的柳叶,悄无声息地滑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井壁很滑,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指尖能触到湿冷的潮气,还有陈年的霉味,混着泥土的腥气,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忍不住想咳嗽。她往下滑的时候,能听见绳索轻微的 “咯吱” 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井里格外响。

下落了约莫三四丈,脚底终于触及实地。不是坚硬的泥土,而是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隙里长着细弱的苔藓,踩上去发滑,一不小心就会摔跤。一股更冷的风从侧面吹过来,带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像是从地底下涌出来的,吹得她鬓边的碎发都飘了起来。

沈璃晃亮了火折子。梧桐木做的火折子燃得稳,昏黄的光晕散开,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 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过,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平整,却因为常年潮湿,有些地方已经开裂,长出了细小的蘑菇。两侧的墙壁是夯土的,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有些地方还渗着水珠,“滴答”“滴答” 地往下落,落在青石板上,敲出单调的回响,在寂静的甬道里荡来荡去,像有人在暗处敲着小鼓。甬道笔直地通向黑暗深处,看不到尽头,像一条通往地底的蛇,等着把人吞进去。

“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 沈璃压低声音,火折子举得高些,照亮脚下的青石板。慕容翊给的地图她背得滚瓜烂熟,用桑皮纸画的,上面用朱砂标注了甬道里的机关,每一步该落在哪块石板的哪个位置,都写得清清楚楚。她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落脚在左侧第三块石板的边缘 —— 地图上说,这块石板的重心在边缘,踩中间会触发底下的机括,射出毒针。

赵德全跟在后面,屏着呼吸,几乎是踩着沈璃的脚印往前挪。他的靴底磨得薄,能清晰地感觉到石板的冰凉,还有苔藓的滑腻,每走一步,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自己踩错了地方。他甚至不敢看旁边的黑暗,只敢盯着沈璃的脚后跟,手指还不自觉地揪着前面人的衣角,像个怕走丢的孩子。

萧重殿后,沉重的玄甲在寂静的甬道里摩擦,发出 “窸窸窣窣” 的轻响,却很稳,像山岳移动,每一步都踩得实。他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过两侧的墙壁和前方的黑暗,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知道,这里的机关比战场上的刀剑更可怕,刀剑能挡,机关却防不胜防。

走了不到十步,沈璃突然停下,举起手,示意两人别动。火光照耀下,前方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小孔,孔径不足小指粗,排列得极密,像蜂窝,又像无数双小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们。她凑近看了看,孔边还残留着黑色的锈迹,是弩箭长期放置留下的,有些孔里还能看到一点银色的金属反光 —— 是箭尖。

“是连环弩。” 沈璃的声音绷得紧,指尖划过墙壁上的小孔,能感觉到里面的光滑,显然是经常使用的痕迹,“箭槽里应该还藏着毒箭,涂了‘见血封喉’,这种毒半个时辰就能致命。踩错一块砖,毒箭就会齐发,神仙难逃。” 她侧过身,贴着冰冷的墙壁,示意赵德全和萧重也靠过来,“我走前面,你们跟着我的脚步,记住,只踩我踩过的地方,别碰任何凸起的砖石,墙上的小孔也别碰,可能有联动机关。”

说完,她凝神静气,目光在地面和墙壁间来回扫。地图上标注,连环弩的触发点在每块石板的中心,安全区域只有边缘三寸宽,比脚掌还窄。她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灵猫,时而踮脚跳跃,脚尖只在石板边缘轻轻一点,就轻盈地落地;时而侧身横移,身体贴着墙壁,几乎要蹭到上面的水珠。火折子的光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照亮她紧绷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赵德全看得眼花缭乱,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衣裳,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有一次,他没跟上沈璃的脚步,脚尖擦过石板中心,只听见 “咔嗒” 一声轻响,虽然没触发机关,却也吓得他腿一软,差点摔下去。幸好萧重在后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才没出事。萧重的手很有力,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厚茧,按在他胳膊上,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穿过弩箭区,前方的地面看起来没任何异样,青石板铺得平整,连缝隙都填得严实,和之前的路面没什么不同。沈璃却没往前走,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落在中间一块地砖上,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那整块地砖猛地向下翻开,露出底下黑黝黝的陷坑!

坑深约莫两丈,底部插满了森白的尖刺,是用精铁打造的,尖端还闪着寒光,显然涂了毒,有些尖刺上还挂着残破的布条,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留下的。陷坑的四壁也很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一旦掉下去,根本没有活路。

“翻板陷阱。” 萧重的声音沉了些,眼神更加凝重。他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刀背敲了敲周围的石板,发出 “咚咚” 的实心声,“只有中间这块是活的,但周围的石板可能也有联动机关,不能大意。”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陷坑的边缘,发现石板的接缝处有细微的齿轮痕迹,显然是精心设计的。

沈璃点头,她也蹲下身,仔细查看墙壁。地图上说,翻板陷阱的两侧墙壁上,有三个隐蔽的凸起点,是借力用的,顺序不能乱,必须先左后右再中,否则会触发另一组弩箭,从头顶射下来。她指着墙壁上几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 —— 那是三块颜色稍深的夯土,和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甚至摸上去都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只有指尖能感觉到一点细微的凸起。

“借力点就在这,” 沈璃说,“赵公公,你身子轻,我先过去,你跟着我的动作,萧统领断后。记住,踩上去的时候要快,别停留,凸起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而且只能踩中心,边缘可能也是陷阱。”

赵德全的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陷坑,又看了看墙上小小的凸起,腿都软了。但他也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双手还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沈璃深吸一口气,提气纵身。她的轻功是小时候父亲请人教的,虽然多年没练,但底子还在。只见她足尖在第一个凸起点轻轻一踏,身形像只飞鸟,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稳稳落在陷阱对面的石板上,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扬起。

赵德全闭着眼,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往前跳。他跳的时候,身体还晃了一下,差点撞在墙上,落地时腿一软,差点瘫倒,幸好沈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赵德全吓得浑身是汗,睁开眼时,脸色苍白得像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重则如一头巨鹰,身形沉稳,却不失矫健。他足尖在凸起上一点,力道刚劲,身形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然后稳稳落在对面,落地时的冲击力让石板都轻微震动了一下。他转过身,看了看赵德全,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穿过翻板陷阱,前方的路面突然变了 —— 青石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黄色的沙地,看起来松软,踩上去却没陷下去,像是结了层硬壳。沙地泛着细微的光泽,在火折子的光下,像撒了一层碎金。

沈璃的脸色更沉了。这是流沙域,地图上说,这片沙地的承重极限是一百斤,一旦超过,表面的硬壳就会碎裂,人会瞬间陷进去,被流沙吞噬,连骨头都剩不下。而且沙地里还藏着铁刺,就算没被流沙埋了,也会被铁刺刺穿身体,死得更惨。

“小心,是流沙。” 沈璃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沙地,冰凉的触感,表面的硬壳很薄,指甲轻轻一按就碎了,露出底下流动的细沙,细沙从指缝里漏下去,很快就被周围的沙子填满。她对照着地图,寻找着标注的实心桩点 —— 那是埋在流沙下的青石板,只露出表面一寸,颜色和沙子差不多,很难分辨,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沙子的颜色稍微深一点。

“跟着我,只踩我指的地方,一步都不能错。” 沈璃站起身,指着沙地里一处颜色稍深的点,“第一个桩点在这,只能踩中心,别踩偏了。” 说完,她踮起脚,轻轻踩上去,沙面只陷下去一丝,证明是实心的。她就这样,一步一个桩点,在流沙域里开辟出一条小路。每走一步,她都要先确认桩点的位置,再小心翼翼地落脚,生怕自己踩错了地方。

赵德全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的体重轻,勉强在安全范围内,但他还是很害怕,生怕自己超重,靴底陷进沙子里。那种冰凉的沙子漫过靴面的触感,让他几乎尖叫出声,好几次都想停下来,却被萧重推着往前走。

萧重则走得沉稳。他知道自己的体重加上玄甲,肯定超过了流沙的承重极限,所以在进入流沙域前,他就卸下了身上的玄甲。玄甲很重,甲片碰撞在一起,发出 “哗啦” 的声响,他把玄甲放在流沙域边缘的青石板上,只留了内甲 —— 内甲是用软铁做的,很轻,既能防护,又不会超重。他跟在赵德全后面,时刻准备着扶他一把,眼神还警惕地扫过周围的沙地,生怕有什么意外。

这一路走得艰难,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沈璃总觉得后背发凉,像是有一双眼睛,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让她心头的不安达到了顶点。是 “影” 吗?他们怎么会知道龙渊的位置?是已经提前进来了,还是一直在外面盯着?他们是不是就在黑暗里,看着他们闯过一个又一个机关,等着他们筋疲力尽,再下手?她不敢细想,只能攥紧腰间的软剑,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到达秘库,拿到龙符,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有一丈高,两尺厚,是用整块青石打造的,上面刻着复杂的龙纹,龙首朝下,龙鳞清晰可见,像是在守护着门后的秘密。石门的颜色是深青色的,上面还带着些黑色的水渍,显然已经存在很多年了。石门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和沈璃手里的虎符正好契合,凹槽周围还刻着一圈云纹,看起来很精致。

“是断龙石。” 萧重走上前,用手推了推石门,石门纹丝不动,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他用刀背敲了敲石门,发出 “咚咚” 的闷响,证明石门很厚,很坚固,“需要虎符才能打开,而且石门太重,得合力推。”

沈璃点头,她走到石门中间,将手里的虎符放进凹槽里。虎符刚放进去,就听见 “咔哒” 一声轻响,虎符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像是长在上面一样。紧接着,石门上的龙纹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金光,金光顺着龙纹的纹路流动,像活过来一样,随即又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点余温。

“可以推了。” 沈璃说着,双手按在石门上,掌心传来青石的冰凉,还有龙纹的凹凸感。萧重也上前,双手按在石门另一侧,他的力气大,一发力,手臂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石门就发出 “轰隆隆” 的沉闷声响,缓缓向内打开。石门移动的时候,底部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 “咯吱” 声,在寂静的甬道里格外响,震得人耳朵发麻。

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金属的锈味、木头的腐朽味,还有淡淡的尘土味,呛得人忍不住咳嗽。沈璃晃了晃火折子,光晕照亮了门后的空间 —— 那是一个巨大的洞窟,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高得看不见顶,火折子的光只能照到周围的一小片区域,远处的黑暗里,隐约能看到堆积如山的箱笼,像一座座小山。

三人举着火折子,迈步进了秘库。刚走进去,萧重突然停下脚步,呼吸都为之一滞 —— 他征战多年,见过不少金银珠宝,在边关的时候,蛮族的可汗宫里也有不少宝贝,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无数箱笼堆积成山,有紫檀木的,有铁皮的,还有些是用粗布包裹的。紫檀木的箱笼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朽坏,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锭,金锭很大,有巴掌那么大,上面刻着 “大燕永和三年” 的字样,是前朝的年号,有些金锭上还沾着黑色的霉斑,却依旧掩不住它的光泽。铁皮箱笼锈迹斑斑,有些已经炸开,白花花的银元宝滚落在地上,堆得像小山,银元宝的边缘有些磨损,却依旧泛着冷光。

粗布包裹的里面,是各色宝石和珍珠。鸽血红的宝石有拳头那么大,在火光照耀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蓝宝石像夜空一样深邃,里面仿佛藏着星星;猫眼石的瞳孔般纹路流转着光,随着火折子的晃动,瞳孔还会变化;还有圆润的珍珠,大的像鸽子蛋,小的像米粒,串成的项链散落在地上,像一串串白色的月亮,有些珍珠已经发黄,却依旧透着温润的光泽。

大燕王朝积攒百年的财富,恐怕有大半都在这里了。珠光宝气映着火光,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赵德全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双手不自觉地向前伸,想去抓最近的一串鸽血红宝石项链 —— 那项链就落在他脚边,宝石的红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神变得痴迷,像中了邪一样。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在宫里当太监,最多只能拿点小赏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赵公公!” 沈璃一声冷喝,声音里带着穿透力,像一盆冷水,将赵德全从财迷心窍中惊醒。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还带着痴迷的表情,转头看向沈璃,眼神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正事要紧!” 沈璃的声音冷了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陛下反复叮嘱,金银珠宝皆是次要,秘库最深处那座汉白玉石台上的龙符,才是关键!那是调动‘玄甲卫’的信物,‘玄甲卫’是先皇留下的神秘力量,人数不多,却个个以一当百,足以扭转乾坤,清剿‘影’组织!拿到龙符,才能救陛下,才能救大靖!”

赵德全这才回过神,讪讪地收回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眼神却还忍不住往那些珠宝上瞟,脚步也挪不动,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萧重则从一开始就没看那些珠宝,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秘库深处的黑暗,手里的佩刀握得更紧了 —— 越是平静的地方,越可能藏着危险。他经历过太多次战斗,知道敌人往往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沈璃拉了赵德全一把,示意他跟上。三人绕过金山银海,朝着秘库中心走去。脚步在空旷的石板地上发出回响,“嗒嗒” 的声音在巨大的洞窟里扩散开来,更衬得这地方死寂得可怕。地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头碎片,还有断裂的兵器 —— 有长剑,剑身已经生锈,断裂处还很锋利;有弯刀,刀柄已经腐朽,只剩下刀身;还有几支弩箭,箭尖发黑,显然是涂了毒。这些痕迹暗示着,这里曾经可能发生过打斗,或者是年代久远,兵器自然损坏了。

越往里走,沈璃的心跳得越快。火折子的光在她眼前晃动,她仿佛能看到龙符就在石台上,泛着金光,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只要拿到它,慕容翊的病就能有转机,“影” 组织就能被剿灭,沈家的冤屈也能昭雪。慕容翊十年的隐忍,她在掖庭的十年苦楚,无数人的牺牲,终于要看到曙光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拿到龙符后,玄甲卫出动,将 “影” 组织一网打尽,夜枭被绳之以法,沈家的牌位重新放进宗祠,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然而,当他们终于来到那座汉白玉石台下时,所有的期待都在瞬间碎了,像被摔在地上的琉璃,再也拼不起来。

石台有三丈高,是用整块汉白玉雕成的,洁白如玉,没有一丝杂质。石台上刻着云纹,纹路细腻,栩栩如生,仿佛轻轻一碰,云纹就会流动起来。石台的底座有四只石狮子,姿态威严,嘴巴大张,像是在咆哮,守护着石台上的东西。石台顶端很平整,中间有一个凹槽,凹槽的形状和龙符正好契合,显然是用来供奉龙符的。

但此刻,那个凹槽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层淡淡的灰尘,覆盖在凹槽里,灰尘很薄,显然是最近才落下的,显示那里曾经存放过东西,却早已不见踪影。

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瞬间从沈璃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指尖的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死死地盯着那空荡荡的凹槽,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 怎么会没有?慕容翊明明说,龙符一直藏在这里,除了他,没人知道!他还说,龙符是大靖的命脉,就算是他,也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慕容翊记错了?还是…… 有人比他们先来了?

“不…… 不可能!” 赵德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比刚才在井边还要害怕。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石台下,双手抓住石台的边缘,指甲抠进汉白玉的缝隙里,留下几道白色的痕迹。他徒劳地用手在凹槽的位置抓挠,像是想把龙符从石头里抓出来,“龙符呢?!陛下说的龙符呢?!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啊!”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调,尖锐得像破了的哨子,在巨大的秘库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听起来格外瘆人,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重复他的话:“怎么会没有…… 怎么会没有……”

萧重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铁塔般的身躯晃了一下,他连忙扶住石台,才没摔倒。按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节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像一条条小蛇。他那张从来都是坚毅沉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裂痕 —— 龙符失踪,意味着陛下最后的依仗没了,意味着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全都化为了泡影!这比外面所有的机关加起来,都要致命千百倍!没有龙符,就调动不了 “玄甲卫”,面对 “影” 组织的势力,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陛下病危,朝堂混乱,“影” 组织虎视眈眈,没有玄甲卫,大靖就完了!

沈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疼,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却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一步一步,沉重地踏上汉白玉台阶。台阶很光滑,是被人常年踩踏磨出来的,台阶边缘还有些细微的磨损痕迹,证明确实有人来过这里,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她走到石台顶端,俯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凹槽里的灰尘 —— 灰尘很薄,只有一层,用手指一捻,就能捻碎,说明东西刚被拿走不久,最多不超过三天。而且对方手法极其老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一点指纹都没有,显然是个高手。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定格在凹槽的中心。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几乎被灰尘覆盖,如果不是她看得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不是龙符。

那是一枚羽毛。

通体漆黑,比麻雀的羽毛稍大些,羽梗坚硬,呈深褐色,边缘的羽丝很整齐,像是被精心修剪过。只有在火折子跳动的光芒以特定角度照射时,羽丝上才会隐约泛出一种幽暗的、不祥的深蓝色光泽,像深夜里的海水,透着股死寂的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

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她认得这种羽毛!慕容翊曾给她看过一枚一模一样的,是从 “影” 组织成员的身上搜出来的。那是 “影” 组织独有的标记!他们每次完成任务后,都会在现场留下这样一枚羽毛,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宣告 —— 他们来过,他们赢了,你们永远也追不上我们。

“影…… 是‘影’!” 赵德全也看到了那枚羽毛,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肥胖的身躯 “噗通” 一声瘫软在地,背靠着石台,双腿伸直,双眼空洞无神,像个丢了魂的木偶。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 全完了…… 他们早就知道了…… 他们什么都算到了…… 连龙符都被他们拿走了…… 我们…… 我们就是来送死的……”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脸上的灰尘,在脸上画出一道道黑痕,看起来格外狼狈。

绝望,如同秘库中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一个人的骨髓里。周围的金山银海此刻失去了所有光彩,那些闪耀的珠宝,此刻看起来像一堆冰冷的石头,无比讽刺。他们千辛万苦,闯过重重杀机,越过弩箭、陷阱、流沙,来到这最终的目的地,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希望,而是早已布置好的、彻头彻尾的失败!“影” 组织就像躲在暗处的猎人,看着他们这三只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然后毫不费力地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还留下一枚羽毛,作为嘲讽的礼物。

萧重猛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秘库里划过一道冷弧,映照着他赤红的双眼。刀光闪过那些珠宝,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却照不亮他眼底的绝望和愤怒。他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胸膛剧烈起伏,发出低沉的咆哮:“有内鬼!一定有内鬼!否则‘影’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还能避开所有机关,拿走龙符!他们怎么会知道龙渊的位置?怎么会知道虎符是密钥?除了陛下和我们,没人知道!”

他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瘫倒在地的赵德全,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 赵德全是司礼监的老人,常年待在慕容翊身边,陛下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最有可能知道龙渊的消息;而且赵德全贪财,“影” 很可能用钱财或者他家人的性命威胁他,让他泄露了消息。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沈璃身上,眼神复杂 —— 沈璃是慕容翊信任的人,虎符也是她保管的,陛下对她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对宗室的信任。但谁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 “影” 的人?或许她接近陛下,就是为了龙符?或许她的沈家冤屈,也是编造的?

沈璃没有动。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拾起了那枚羽毛。羽毛触手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那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羽根很尖锐,不小心刺破了她的掌心,渗出一点鲜红的血珠,血珠落在羽毛上,瞬间被吸了进去,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那羽毛是活的,在吸食人血。

她紧紧攥住了羽毛,尖锐的羽根深深刺进掌心,带来一丝细微的痛感,却远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那痛感让她更清醒,也让她更绝望。她知道,萧重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确实有内鬼,而且内鬼就在他们中间。

慕容翊布局十年,龙渊的位置和开启方法,是他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 他自己、沈璃、赵德全、萧重,还有一个是已经去世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三年前就去世了,不可能泄露消息。今天来到这里的,就只有他们三个。

是谁?

是赵德全吗?这个贪生怕死的老太监,平时见了银子就走不动道,在宫里的时候,还偷偷拿过御膳房的点心、内务府的绸缎,每次被发现,都只会跪地求饶。“影” 会不会用钱财威胁他?比如告诉他,只要泄露龙渊的消息,就给他人间富贵,或者放过他在宫外的家人?沈璃想起刚才赵德全看到珠宝时的痴迷模样,心里多了几分怀疑 —— 一个连小恩小惠都抵挡不住的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影” 的诱惑?

是萧重吗?这个看似耿直忠诚的禁军统领,背景干净得过分。没人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没人知道他的家人是谁,他就像突然出现在京城一样,被慕容翊提拔,一路做到禁军统领。慕容翊提拔他时,曾有人反对,说他来历不明,可慕容翊力排众议,坚持让他当统领。如果他是 “影” 早就安插在朝廷里的棋子,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影” 能轻易避开禁军的守卫,能精准地找到秘库,能避开所有机关,都是因为他!他熟悉禁军的布防,熟悉秘库的机关,甚至可能早就和 “影” 的人串通好了,等着他们来这里,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还是…… 她自己?

沈璃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会不会在无意中泄露了消息?比如在和刘掌柜联络时,被 “影” 的人盯上了?刘掌柜是她的暗线,负责传递消息,他们每次见面都在御花园的假山下,自以为隐蔽,可 “影” 的势力那么大,会不会早就监视了她?或者在紫宸殿照顾慕容翊时,被 “影” 的眼线听到了她和慕容翊的对话?她想起夜枭在劫走柳明远时,曾朝着紫宸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难道从那时起,她就已经被 “影” 盯上了?难道她的每一步,都在 “影” 的算计之中?

沈璃的目光从状若疯癫的赵德全身上,移到如临大敌、眼神充满怀疑的萧重脸上,最后,落回自己那只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上。掌心的血珠还在渗出,染红了那枚漆黑的羽毛,却被羽毛吸收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那枚羽毛在她掌心,像一块寒冰,更像一个无声的诅咒,嘲笑着她的天真和愚蠢。

它在告诉他们,“影” 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早就等着他们来这里,看着他们从希望的巅峰跌落到绝望的谷底。他们就像跳梁小丑,在 “影” 的注视下,上演了一场徒劳无功的闹剧。

所有的信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剩下的,只有猜忌、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龙符已失,他们不仅失去了翻盘的希望,更可能已经踏进了一个精心为他们准备的死局 ——“影” 会不会已经在秘库外面布下了埋伏,等着他们出去,然后一网打尽?他们会不会已经控制了冷宫,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沈璃突然想起刚才在甬道里的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或许,“影” 的人根本就没走,他们还在秘库的黑暗里,躲在那些金山银海后面,看着他们三个互相猜忌,看着他们绝望崩溃。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猛地举起火折子,朝着秘库深处的黑暗照去 —— 火折子的光很弱,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远处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数的箱笼和珠宝,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个沉默的观众。可她却仿佛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们,带着嘲讽的笑意,等着他们自相残杀。

赵德全还在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快要虚脱了,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气音,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萧重握着刀的手没有放下,他的目光依旧在沈璃和赵德全之间来回扫,显然还在怀疑,甚至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 如果确定谁是内鬼,他会毫不犹豫地拔刀。

沈璃知道,现在不是怀疑的时候,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影” 的人随时可能出现,秘库虽然大,却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一旦被包围,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得走。” 沈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龙符已经丢了,留在这里也没用。‘影’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我们必须尽快出去,把消息告诉陛下和张阁老,商量对策。现在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内鬼的事,出去再说。”

萧重看向她,眼神里的怀疑还没散去,甚至多了几分警惕:“怎么证明你不是内鬼?如果你是,我们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沈璃惨然一笑,举起那只攥着羽毛的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血迹染红了她的指尖,看起来格外刺眼:“我如果是内鬼,没必要带你们来这里,更没必要让你们看到这枚羽毛。‘影’的目的是龙符,拿到龙符就够了,没必要再暴露自己。萧统领,我们现在的敌人是‘影’,不是彼此。如果我们自相残杀,只会让‘影’笑到最后,让大靖彻底完蛋。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萧重沉默了。他看着沈璃掌心的伤口,又看了看瘫倒在地的赵德全 —— 赵德全还在喃喃自语,看起来已经崩溃了,不可能是内鬼。他权衡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一次。我们走,从原路返回。路上小心,‘影’的人可能在外面等着。”

赵德全被萧重扶了起来,他还没从绝望中缓过来,脚步虚浮,几乎是被萧重半扶半拖着走。他的眼神空洞,嘴里还在念叨着 “龙符没了…… 完了……”,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沈璃走在前面,手里的火折子已经快燃尽了,昏黄的光晕越来越暗,照亮的范围也越来越小。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汉白玉石台,还有石台上空荡荡的凹槽,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影” 组织,夜枭,你们毁了我们的希望,你们偷走了龙符,这笔账,我沈璃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拿回来,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经过流沙域、翻板陷阱、连环弩区时,都格外小心。沈璃走在前面,仔细检查每一个机关,生怕 “影” 的人动了手脚。果然,她发现有些机关似乎被动过了 —— 比如连环弩的箭槽里,毒箭少了几支,显然是有人用过;翻板陷阱的凸起上,有新鲜的踩踏痕迹,和他们的脚印不一样,更浅,更轻;流沙域的实心桩点旁边,有几处沙子被翻动过的痕迹,像是有人试探过。

这更证明了,“影” 的人确实来过这里,而且是在他们之前,甚至可能还在他们后面跟着,看着他们闯过机关,却没有动手 —— 他们要的不是他们的命,而是龙符。

回到枯井底部,沈璃抬头望去,井口的月光依旧冰冷,却仿佛沾染上了夜枭不祥的色泽,变得阴森起来。萧重先顺着绳索爬了上去,他爬得很快,动作矫健,上去后,他没有立刻放下绳索,而是先警惕地查看了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放下绳索,拉赵德全和沈璃上去。

爬上井口,冷宫里的夜风依旧吹着,荒草 “哗啦啦” 的响,像无数冤魂的呜咽。沈璃攥着那枚羽毛,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却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的绝望。她看向远处的宫墙,黑暗中,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快得像一阵风,瞬间就消失在了宫墙后面。

“谁?!” 萧重大喝一声,拔出刀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闪电。可他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那道黑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宫道,两边的宫墙残破,在月光下像一个个沉默的鬼影。

“别追了。” 沈璃拉住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疲惫,“他们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想威慑我们,让我们知道,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消息带回去,告诉陛下和张阁老,让他们尽快想办法。龙符丢了,‘影’的势力又这么大,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萧重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他收起刀,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过周围的黑暗,生怕还有 “影” 的人埋伏。赵德全站在一旁,脸色苍白,还没从刚才的绝望中缓过来,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旁边的老槐树上。

三人快步离开冷宫,宫道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映着他们疲惫的身影。灯笼的光很暗,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区域,周围的黑暗里,仿佛藏着无数危险,让人心惊胆战。

沈璃知道,从这一刻起,局势变得更加凶险了。龙符已失,内鬼未查,“影” 组织虎视眈眈,他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敌人,还要提防内部的背叛。大靖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船,随时可能沉没。

枯井下的秘库,不再是希望的宝藏,而是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坟墓,埋葬着慕容翊的皇图,也埋葬着他们三人之间脆弱的同盟。

沈璃攥紧了那枚羽毛,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抬起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零星的星光,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她仿佛能看到那双在幕后操纵一切、充满嘲讽的眼睛,属于夜枭,属于 “影” 组织。

“影……” 她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在她心底疯狂滋生。恨意像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冰冷的绝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碎裂 —— 那是她对未来的希望,也是她对人性的信任。但碎裂之后,剩下的,是更加坚硬的决心。她不会放弃,就算没有龙符,就算有内鬼,她也要和 “影” 组织斗到底,为了沈家的冤屈,为了慕容翊的信任,也为了这大靖的天下。她从掖庭的泥沼里爬出来,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绝不会就这样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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