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衿墨那双还带着未散尽戾气的眼睛,此刻紧紧锁在岑漾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他抓着她肩膀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声音里压着残留的狠厉,却又绷着一丝几乎听不出来的、慌乱的颤音,一遍遍地问:“伤到没有?他碰你哪了?!”
这急切到几乎有些粗鲁的追问,这不容置疑地将她彻底护在身后的强大姿态,这紧绷到极点的、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担忧…
像是一把烧红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岑漾心里那扇死死锁着的、装着所有委屈、害怕、失落和惊惧的闸门。
“哗啦——”
一直强撑着的、摇摇欲坠的坚强外壳,瞬间碎得干干净净。
所有的情绪,山洪暴发般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再也压不住了。
排练时脚趾磨破的疼,等他来看演出时一次次落空的期待,看到他冷冰冰短信时的失望,台上谢幕时找不到他身影的心酸,刚才被那个变态尾随堵截、言语骚扰、甚至差点被抓住的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拧成一股巨大的、酸涩滚烫的洪流,猛地冲上了眼眶。
她的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速度快的惊人。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外滚,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掉,砸在周衿墨还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背上,滚烫一片。
不是小声的啜泣,也不是委屈的呜咽,而是劫后余生般、彻底崩溃的、后怕的宣泄。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连呼吸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她猛地一头扎进他怀里,额头重重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两只冰凉发抖的手死死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攥得那么用力,指节根根泛白,像是抓住了狂风巨浪里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滚烫的眼泪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她把脸深深埋进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控诉,破碎地往外冒:
“周衿墨!你怎么…...怎么才来啊!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刚才…...刚才我真的吓死了…..呜…...”
她喊的是他的全名。不是平时闹别扭时带着点小脾气的连名带姓,也不是撒娇时软绵绵的“周衿墨”,而是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劫后余生的、浓浓的委屈和抱怨。每一个字都泡在泪水里,砸得周衿墨心脏狠狠一抽。
周衿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情绪崩溃撞得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怀里的人抖得厉害,眼泪烫得他胸口皮肤发麻。那带着哭腔的、破碎的控诉,像细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他耳朵里。
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手臂毫不犹豫地收紧,环住她纤细的、还在不停发抖的脊背,将她整个人更深、更紧地按进自己怀里。另一只大手抬起来,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抚上她的后脑勺,掌心贴着她微湿的发丝,一下一下地,轻轻顺着,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和疼惜。
“我的错!是我的错!”他连声低哄,声音压得低低的,褪去了刚才所有的阴鸷和狠厉,只剩下一种急切的、带着懊恼和后怕的安抚,“岁岁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哥哥在这儿…”
他顿了一下,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放得更缓,试图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歉意:“我来了,我早就来了。你跳舞的时候,我就在台下看着。你跳得特别好,真的,特别好,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哭得轻轻一噎,攥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
他继续顺着她的后背,声音低哑:“跳完我刚想去找你,沪市那边项目出了急事,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命一样,场馆里太吵,我只好先去外面找个安静地方接..…就一会儿功夫...…我...…”
他说到这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一想到就是这“一会儿功夫”,她差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一股更深的、冰锥似的后怕就狠狠刺进他心脏里,搅得生疼。
他收拢手臂,把她抱得更紧,几乎要嵌进自己身体里,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怕了,岁岁。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他的怀抱很用力,甚至有点勒得慌,但那种绝对的力量感和保护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地将她包裹起来,隔绝了刚才所有可怕的记忆和冰冷的恐惧。
岑漾把脸更深地埋进他温热的胸膛,鼻尖全是他身上熟悉的、干净又让人安心的味道。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但刚才那种灭顶的恐慌和冰冷,终于一点点被这个坚实滚烫的怀抱驱散。
她在他怀里哭得毫无形象,肩膀一抽一抽,把所有后怕和委屈都哭了出来。
周衿墨就那么紧紧抱着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低头贴着她发顶,一声声耐心又低沉地哄着,任由她的眼泪弄湿自己昂贵的衬衫。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他低沉的安抚。
远处,那个被掼倒在地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跑没了影。
周衿墨连眼皮都懒得朝那边掀一下。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这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小姑娘身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确认她没事,只想把她哄好。
“没事了,岁岁,乖,不怕…...”他一遍遍地重复,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和连他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深藏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