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落定，便没有拖延的必要。
李默将“静心破妄锥”收起，撑着控制台站起身。灵力空虚带来的细微眩晕感让他顿了顿，随即被强行压下。时间不等人，色孽的“盛宴”和奥瑞坎可能的报复都不会等他完全恢复。
“走，去看看咱们的‘废品回收站’能淘出什么宝贝。”他对卡恩说道，声音里的疲惫掩饰不住行动意图的明确。
离开相对封闭的基地，稀薄大气中混杂的辐射尘与焦糊味立刻扑面而来。他们穿过被之前的战斗波及而更显凌乱的外部区域，朝着远方那道依然冒着缕缕青烟的焦黑沟壑走去。卡塔昌侦察队的监视感如同附在背上的视线，但李默并未理会，他的神识已然如探针般投向那具沉寂的金属巨兽尸骸。
随着距离拉近，撞击坑的细节逐渐清晰，巨大构造体残骸半埋在撞击坑中央，如同金属巨兽的尸骸，断裂的能量触须偶尔还会神经质地抽搐一下，迸溅出几朵转瞬即逝的幽绿火花，让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与熔融金属混合的刺鼻味道。
李默站在撞击坑边缘，离卡塔昌侦察队设立的临时警戒线还有一段距离。他没隐藏身形，也没特意靠近，就那么看着。脸色比在基地时好了些，但眉宇间那股耗神过度的疲惫感还没完全散去，身上那件从“坚毅号”船员那里顺来的、早已破损又被灵力勉强维持的星界军外套，在带着细微辐射尘的风里轻轻摆动。
卡恩站在他侧后方半步，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目光同样落在残骸上，但焦点更集中，更……具有针对性。他在寻找，寻找李默需要的东西——“发射架”的候选部件。
“这大家伙砸下来的动静不小，”李默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延伸出去，避开残骸内部可能还在运作的、不稳定的能量节点，扫过那些扭曲断裂的装甲板和暴露在外的内部结构，“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可惜，大部分估计都被‘丛林怒嚎’那一炮的冲击和坠毁时的内爆搞得差不多了。”
他的神识“抚摸”过一片断裂的、边缘还残留着液态金属流动痕迹的巨大弧形装甲板，上面刻印着与奥瑞坎记忆中那些“永恒炽炉”符文风格相似、但更加复杂、更强调“空间折叠稳定性”的纹路。好东西，但太大了，而且结构严重受损，能量回路基本崩断，没什么回收价值。他又“看”向几条断裂的幽绿色能量导管，内部流淌的介质早已泄漏殆尽，只剩下空壳。
“奥里克那帮家伙，动作倒是快。”李默注意到几个穿着卡塔昌丛林迷彩、背着沉重探测设备的士兵，正在残骸另一侧，用某种带有机械教风格的扫描仪小心翼翼地探测着，记录数据，但绝不触碰任何实体。显然是得到了“观察记录，严禁接触”的死命令。他收回目光，懒得跟这些本地“清道夫”打交道，只要他们别来妨碍自己捡破烂就行。
他的神识继续向残骸更深处探去。那里，靠近原本“漩涡基座”和护盾生成器阵列的区域，结构损坏最严重，但也许……他感觉到了。一丝非常微弱、但极其独特的空间波动残留，像是某种精密的亚空间引擎或空间跳跃装置彻底失效后，残留在其核心材料上的“回响”。
就像凶案现场留下的硝烟反应，或者一本被烧掉的书在灰烬中残存的装订线痕迹。
“这边。”李默低声说了一句，迈步向撞击坑下方走去，脚步在疏松的焦土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卡恩无声跟上。
他们绕开几块冒着烟的巨型碎片，来到残骸侧面一个巨大的撕裂口前。这里像是被从内部某种能量爆发撕开的，边缘的金属呈现出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玻璃态。撕裂口内部一片狼藉，各种管道、线缆、闪烁着微光的晶体阵列碎片散落一地，大部分都烧毁了。
李默的目光落在一堆相对完整的、由暗银色金属和某种深紫色半透明晶体构成的复杂装置残骸上。那东西大约有小型陆地艇的引擎那么大，但结构更紧凑，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能量蚀刻纹路，此刻大部分纹路都黯淡无光，只有少数几处还在不规则地闪烁着濒死的幽光。装置主体被一道深深的裂缝贯穿，裂缝边缘能看到内部精密层叠的、已经扭曲变形的空间折叠线圈和能量聚焦晶格。
“就是它了。”李默蹲下身，手指隔空拂过那装置的表面，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空间涟漪感和一丝奥瑞坎特有的“锻造”意志残留，“‘镜影’用的短途跳跃单元，放大和强化版，还整合了某种空间锚定和干扰功能……用来给‘破界者’进行战术机动和‘解离’攻击提供支持的。可惜，核心晶格碎了，能量导管也熔了。”
他说话间，神识已经如同最灵巧的探针，深入装置残骸内部，避开那些彻底失效的部分，重点探查那些结构相对完整、只是失去了能量供给的部件。特别是那些深紫色的半透明晶体——那是一种对空间波动极其敏感、能够存储和引导特定频率亚空间能量的特殊材料，在太空死灵的高级科技造物中并不罕见，但奥瑞坎的加工和处理方式显然有他个人的烙印。
“还能用吗？”卡恩问，目光扫视着周围，保持着警戒。
“当完整的发动机肯定不行了，”李默头也不抬，手指虚点着装置内部几个特定的位置，“但这些‘空间感应晶体’基板，还有这几组没有物理损伤、只是能量耗尽的‘坐标锁定符文阵列’，也许……能拆下来，做个临时的‘一次性引导信标’。”
他脑子里快速盘算着。维塔利安给的坐标是静态的，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对应关系时刻在微妙变动，尤其是在色孽力量高度聚集的区域，空间坐标本身可能都会被极致的情绪洪流扭曲。他需要一个能“主动”感应目标区域强烈亚空间特征，并进行微调、确保“快递”能准确投送到“派对”核心的引导装置。
眼前这个报废的跳跃单元残骸，里面的“空间感应晶体”和“坐标锁定符文”，正好可以拿来改造。原理嘛，就是把原本用于引导飞船跳跃的“灯塔”，改成专门嗅探和锁定“色孽大餐香味”的“猎犬鼻子”。
说干就干。李默让卡恩负责警戒和必要时提供力量支援，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感，将心神完全沉入眼前的“废铁”中。净世灵光再次从他指尖渗出，这一次不是用于防御或攻击，而是化为无数比发丝还细的金色光丝，小心翼翼地探入装置残骸内部。
剥离、切断、引导。他需要在不引发任何残留能量暴走的前提下，将那些深紫色晶体和配套的符文阵列，从它们原本所属的、已经崩坏的复杂系统中完整地“取”出来。这活儿比战斗更需要耐心和精细度，像做一台高风险的微创手术，病人还是一台充满未知科技、随时可能自爆的异形机器。
金色光丝如同最灵巧的外科器械，沿着晶体和符文与周围结构的能量连接薄弱处切入，用“归墟”道韵的湮灭特性，极其精准地“切断”那些已经失效或即将失效的能量链接，同时用净世灵光的秩序力量暂时“包裹”和“稳定”住被剥离的部件，防止其结构在离开支撑系统后立刻崩溃。
汗珠再次从他额角渗出。刚才恢复的那点灵力，又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往外流。但他眼神专注，动作稳定。一枚大约巴掌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内部仿佛有紫色星云缓缓旋转的晶体被完整剥离出来，悬浮在他掌心上方。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还有几片薄如蝉翼、刻满微缩符文的暗银色金属片，上面的符文此刻黯淡无光，但结构基本完整。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标准泰拉时。当最后一组符文阵列被安全取出时，李默长长舒了口气，后背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他面前悬浮着七八枚大小不一的紫色晶体和十几片符文金属，像一堆刚从古董上拆下来的、价值不明但感觉挺唬人的零件。
“接下来，就是拼图游戏了。”他咕哝一句，声音有点哑。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之前准备好的、来自“镜影”残骸的能量传导金属片，还有一小块备用的“虚空遗尘”结晶作为稳定基座和能量缓冲。
他需要将这些零件，与他脑海中那个“一次性引导信标”的设计图组合起来。不需要多复杂的功能，只需要它能被激活后，短暂地锁定“苍白螺旋”那个特定的、被色孽力量高度污染的亚空间频率，然后为“静心破妄锥”提供一条尽可能笔直、尽可能减少被亚空间乱流干扰的“投送通道”。
金色光丝再次舞动，这次是创造而非拆解。在他的操控下，“虚空遗尘”基座被塑造成一个扁平的圆盘，那些深紫色晶体被按照特定的方位和角度镶嵌在圆盘表面，彼此之间用来自“镜影”的传导金属片连接，构成一个简易但有效的能量感应与放大网络。最后，那些暗银色的符文金属片被小心翼翼地贴在关键节点上，李默用神识引导着一丝丝微弱的净世灵光，如同刻刀般，在这些符文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微小的修改和“重编程”——将原本用于空间坐标跳转的逻辑，扭曲成对“极致堕落欢愉”能量特征的识别与追踪逻辑。
这又是一次对心神和灵力的巨大消耗。好几次，那些来自奥瑞坎造物的零件都表现出强烈的“排异反应”，内部的能量纹路试图反抗这种粗暴的“改写”，差点引发小规模的灵能反冲。都被李默用更粗暴的、混合了净世灵光与一丝“沉寂”道韵的力量强行镇压和“抚平”了。
当最后一个符文被修改完毕，整个扁平的、约莫脸盆大小的暗银色圆盘装置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精密钟表上弦完毕的“咔哒”声，表面那些深紫色晶体同时亮起一层稳定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光。圆盘中心，一个刚好能嵌入手头那枚“静心破妄锥”的凹槽清晰可见。
“成了。”李默看着这个散发着异样美感和不稳定气息的拼凑产物，心里也没什么底。这东西的理论依据一半来自对惧亡者科技的半懂不懂的拆解，一半来自他自己的脑补和法则应用，稳定性天知道有多少。“就叫你……‘欢愉嗅探者’好了，临时工，干完这票就散架的那种。”
他把那枚拇指大小、更不稳定的“静心破妄锥”，小心地嵌入圆盘中心的凹槽。两者接触的瞬间，“静心破妄锥”表面的淡金、暗灰与灵族银蓝光泽，与“欢愉嗅探者”的暗银、幽紫光芒短暂地交融、冲突，又迅速达到一种脆弱的平衡，整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变得更加晦涩难明。
“现在，”李默把组装好的、看起来就非常可疑的“跨界快递套装”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不算重，但感觉捧着一颗不定时炸弹，“就差最后一步——找个开阔地，启动这玩意儿，把‘外卖’发射出去，然后祈祷它别半路炸了，或者被哪个路过的亚空间大魔当零食截胡了。”
他抬头看了看卡塔昌卫星永远一面朝向气态行星、因而显得格外深邃清晰的星空，又感知了一下体内那块暂时因为“订金”而安分、但显然等着“正餐”的碎片。
“走吧，”他对卡恩说，“找个离基地和卡塔昌人监视点都远点的‘发射场’。这‘快递’启动的动静，估计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