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喜就是……没人？
李默站在“剃刀鲀”敞开的舱门边，神识像触角般小心翼翼探出去，扫过昏暗的码头。空。除了几艘盖着防尘布、外形扭曲看不出型号的小型工程艇，就是堆积在角落的金属货箱，上面落着薄灰。空气里的机油味很新鲜，但那股焦糊味更浓了，源头似乎更深。
“猴子，生命体征扫描。”奥里克端着枪，压低声音。
“扫了三遍了，队长。半径五十米内，除了我们，连只机械蟑螂的热信号都没有。”猴子盯着传感器屏幕，“但能量读数有异常——不是战斗能量，像是……大型设备待机或低功率运行的基底波动，从更里面传出来的。”
李默走下舷梯，靴底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叩响。回声在空旷的码头里荡出去老远。“要么真的人手短缺，要么……”他瞥了眼通道深处那些规律闪烁的红灯，“就是个请君入瓮的架子。”
“管他什么架子，来了就不能空手。”奥里克一挥手，两名卡塔昌战士立刻像幽灵一样散开，一人警戒入口闸门控制台，一人迅速靠近那些货箱。
李默没阻拦。来都来了，雁过拔毛是基本素养。他走到最近的一艘盖着布的工程艇旁，掀开一角。下面不是预想中的死灵风格飞行器，而是一艘经过大量粗糙改装、焊接着各种不明附加部件的帝国制式轻型穿梭机，涂装被刮掉大半，引擎口有烧灼痕迹。
他伸手摸了摸外壳。冰凉。但指尖拂过一处焊接缝时，残留的微弱灵能波动让他眉头一挑。不是机械教的祝福，也不是死灵的能量纹路，更像是一种……被强行约束、驯化的“逆蚀”能量残留？非常稀薄，几乎消散，但那种独特的“静寂”与“侵蚀”质感错不了。
奥瑞坎的人在用“逆蚀”能量做实验，甚至试图把它当动力源？玩得够野。
“李默，这边！”负责检查货箱的战士低声喊道。
李默走过去。货箱没锁，轻易撬开。里面不是武器弹药，而是一排排整齐码放的、某种暗沉金属制成的柱状容器，表面有简单的散热鳍片，接口是帝国通用规格。
“能量电池？”奥里克也凑过来，“但型号没见过。”
李默拿起一个。入手颇沉。容器侧面蚀刻着一行小字：“型号：Et-dS-7 实验型。警告：内含不稳定能量基质。仅限授权设施使用。”
不稳定能量基质？他神识渗入一丝。容器内部结构复杂，层层屏蔽，但核心处封存着一团……高度压缩、性质极其狂暴且熟悉的能量。
虚空龙碎片的气息？不，不完全一样。更“杂”，像是多种星神能量被暴力糅合、劣化后的产物，充满了不协调的躁动。其中确实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静寂”属性，但被其他更张扬的“毁灭”、“分解”特性盖过去了。
“好东西。”李默下了判断。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炸弹，但对他而言，这就是经过预处理的“混合维生素片”——虽然杂质多，口味差，但量大管饱，关键是不用自己费劲去猎杀。用功德金光提纯一下，就是不错的灵力补充剂，甚至可能从中解析出不同星神力量的微弱特性。
“搬！”他言简意赅。
奥里克咧嘴一笑，立刻招呼另一个战士过来。七八箱，每箱十二个，总共近百个实验能量电池。这趟就算现在掉头走，油钱也赚回来了。
马库斯没有参与搬运，他站在码头中央，眉头紧锁，目光有些涣散，手指无意识地在战术数据板的边缘敲击着。
“又来了？”李默走到他身边。
“嗯。”马库斯吸了口气，“这次不是影像……是声音。很多声音叠在一起，很模糊。有机器的嗡鸣，有警报声，还有……惨叫？人类的惨叫。方向……”他抬起手指，指向码头深处那条有红灯闪烁的主通道，“那边。但感觉很‘远’，不在这里，可能在更深处，或者……下面？”
下面？李默看向地板。这据点难道是分层的？
“猴子，结构扫描能穿透几层？”
“干扰太强，只能勉强看到下一层轮廓。下面空间更大，结构更复杂，能量读数也更高。但具体细节……一片模糊。”猴子无奈道。
“走，去看看那条主通道。”李默决定。电池要拿，情报更要拿。来都来了，不把主人家的抽屉翻一遍，对不起这趟伪装。
小队留下两人看守“剃刀鲀”和已搬上船的电池，其余人由奥里克打头，李默居中，马库斯和猴子殿后，呈警戒队形进入主通道。
通道很宽，足以容纳小型载具通行。两侧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管线和不明用途的接口，不少地方有新鲜焊接或修补的痕迹。头顶的灯光一半不亮，亮着的也忽明忽暗。红色警示灯每隔十米一个，无声闪烁，让整个通道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仿佛随时要出事的氛围。
走了大概五十米，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前，坡度微微向下。另一条向左，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带有明显机械教风格的厚重气密门，门旁的控制面板亮着微光。
“猴子，能开吗？”奥里克问。
猴子凑到面板前，掏出数据探针捣鼓了几下，摇摇头：“需要特定权限密钥或者物理破坏。强行破解可能触发警报。”
李默目光落在气密门边缘的缝隙。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逆蚀”也不同于星神能量的灵能波动，正从里面渗出来。那波动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的感觉，但又有些“死板”。
“里面可能有好东西。”李默说，“也可能有陷阱。”
“绕过去？”奥里克看向向下的主通道。
李默正在权衡，身后医疗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的闷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留守的两人出事了？！
奥里克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回冲。
“等等！”李默一把按住他肩膀，神识全力向码头方向延伸。没有激烈的能量碰撞，没有枪声，只有……一种快速移动的、带着沉重摩擦感的窸窣声，还有……轻微的、仿佛金属被撕裂的“吱嘎”声。
不是外敌入侵。这声音是从“剃刀鲀”内部传来的！
李默瞬间想到了什么，头皮微微一麻。
“你们继续探索，小心点。我回去看看。”他语速飞快，“猴子，想办法监控这扇门后的动静。奥里克，保持通讯。”
说完，他转身，灵力灌注双腿，身影如一道轻烟般沿着来路掠回。速度不快，因为灵力有限，但足够安静。
码头的景象映入眼帘。
“剃刀鲀”舱门依旧敞开着。门口，一名留守的卡塔昌战士歪倒在舷梯旁，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像是被瞬间击晕。另一名战士不见踪影。
李默脚步不停，直接冲进侦察艇。
医疗舱内。
老瘸子靠在墙边，手里捏着的骨针掉在地上，同样昏迷不醒。而原本躺着卡恩的医疗床……空了。
只有染血的绷带散落在床上、地上。
李默目光急扫。
舱壁角落，那扇通向艇尾小型货舱的隔门，门锁位置有明显的、新鲜的暴力扭曲痕迹——不是工具撬的，更像是被巨力生生掰弯。
他闪到隔门前。
货舱里光线更暗。堆积的杂物被粗暴地推到了一边，清出一小片空地。
卡恩在那里。
他背对着门口，半跪在地上，身上只穿着染血的破烂军裤，赤裸的上身缠着渗血的绷带，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的右手，正死死地按着那个之前留守于此、此刻被他压在地上的第二名卡塔昌战士的嘴巴和喉咙。战士满脸涨红，眼球凸出，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卡恩铁钳般的手指，双腿在地板上蹬踹，却发不出多大声音。
卡恩的头微微低着，目光似乎落在战士腰间的武装带上——那里挂着一把战斗匕首，一个急救包，还有两个从货箱里顺手拿来的、未拆封的实验能量电池。
他好像……在评估这些物品的“用途”？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卡恩按着战士的右手力量稍稍松了一丝，让战士得以吸入一丝宝贵的空气，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然后，卡恩缓缓地、有些僵硬地，转过了头。
那双眼睛，睁开了。
没有李默平时刻意维持的清明或算计，也没有重伤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像两口冻结的寒潭。瞳孔深处，映出李默的身影，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最纯粹的、野兽般的审视与确认。
下一秒，那审视的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确认完毕”的漠然。
卡恩松开了手，甚至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把快要窒息的战士往旁边推了推，让他能顺畅呼吸。然后，他无视了瘫在地上咳嗽的战士，也无视了门口的李默，目光重新落回地上的物品。
他伸出右手，先是抓起那把战斗匕首，掂量了一下，反手握住，试了试挥刺的角度。然后，他用牙齿配合右手，粗暴地撕开急救包，从里面翻出止血凝胶和强力止痛针剂，看都没看说明，直接拿起针剂，对着自己右侧大腿外侧——一块“逆蚀”灼伤不算太严重、但显然影响发力的位置——扎了下去，将药剂全部推入。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做完这些，他才抬起眼，再次看向李默。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水。”
李默默然了两秒，从旁边储物格里拿出一袋液态营养剂——这玩意儿成分复杂，但至少能补充水分和能量——扔了过去。
卡恩精准地接住，用牙咬开包装，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喝干。然后，他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左臂的无力让他身体晃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重心，靠着右臂和核心力量，有些踉跄却稳稳地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力垂落的左臂，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他弯腰，用右手捡起地上那两个实验能量电池，握在手里，感受着其中不稳定能量传来的微弱震动。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意义上地“面对”李默，那双冰冷的眼睛直视过来，说了苏醒后的第二句话，也是第一个完整的、带有明确意图的句子：
“外面，有能用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会下雨”，“我的左臂，需要临时固定。要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