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稚星线语：在萌芽处，织出第一缕光
稚星的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线草香，地面像铺了层浅绿色的绒毯，每根草叶都裹着半透明的线膜，阳光透过线膜照下来，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像无数眨动的眼睛。
阿木踩着线草往前走，脚下传来轻轻的“咯吱”声——那是线草的线膜被踩破的声音，带着点新鲜的脆劲。他弯腰捡起一根，线膜里的草茎嫩得能掐出水，指尖一碰，草叶竟顺着他的动作轻轻缠绕上来，在他指节打了个歪歪扭扭的活扣。
“这星的线草是活的？”阿竹跟在后面，兽筋线已经自动缠上了旁边的矮树，树桠上挂着串晶莹的线珠，风一吹就发出风铃般的响声，“你看那珠子，像不像未成型的守焰结？”
小花的银蓝线在半空划出弧线，线尾缠着片刚飘落的线草叶：“星图上说稚星是‘线脉初生地’，所有线草都带着天然的结型基因。你看那边，”她指向远处的谷地，谷里的线草长成了片起伏的浪，浪尖竟隐约是个巨大的共生结，“连土地都在自己织结呢。”
他们刚在谷边搭好临时营地，就有群小家伙从线草丛里钻了出来。孩子们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用线草纤维织的小褂子，头发里缠着各色细线，手里攥着歪扭的线轴，怯生生地躲在草垛后偷看。
“是本地的孩子。”阿木笑着挥手，指节上的活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别怕，我们是来学结的——哦不，是来教结的。”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往前挪了两步，手里举着根断了的线：“阿爸说，会织结的人能让线草结果……你们会吗？”她的线是浅粉色的，末端沾着点泥土，显然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原生线”。
阿竹蹲下身，兽筋线从袖中滑出，轻轻缠上小姑娘的断线，三绕两绕就织出个小小的“固线结”：“这样就不会散啦。你看，线草结果要先让线‘站稳’才行。”
小姑娘的眼睛亮起来，举着修好的线跑回草垛，很快，十几个孩子围了上来，手里都攥着各式各样的断线、线轴，还有用线草编的歪扭“结”——有的像团乱麻，有的勉强看出个圈，还有个胖小子举着根缠满线的树枝，说是“守护结”。
“这哪是守护结，是线草的‘绞刑架’吧。”阿木笑得直不起腰，接过树枝，指尖的焦线顺着乱线游走，像条小火蛇，很快把缠成一团的线理清楚，织出个简单的“平安扣”，“你看，这样才对，线要顺顺当当的，才能护住东西。”
胖小子盯着平安扣看了半晌，突然往地上一坐，把树枝往旁边一扔，抓起两把线草叶就往一起缠，嘴里嘟囔着：“我也要织！我要织个能装下整个谷场的平安扣！”
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有的抢线草，有的互相模仿，线草叶、断线头扔得满天飞。小花赶紧用银蓝线在半空织了个“拢线结”，散开的线头和草叶像被无形的手收拢，轻轻落在她脚边的竹筐里：“别急呀，我们一个一个教。来，排好队，先学‘认线’——不是所有线都能织同一种结哦。”
她捡起根硬挺的深绿线：“这种是‘骨线’，适合织撑得住的结，比如刚才阿木师傅的平安扣；这种软乎乎的浅黄线叫‘云线’，织起来轻轻的，适合做装饰……”
阿竹则在地上用兽筋线画出大大的结型图，孩子们蹲成一圈，跟着他用手指在地上描。有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总把“分线”步骤做错，急得快哭了，阿竹耐心地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教：“你看，线要像小路一样分开走，一条往左，一条往右，不能挤在一起打架呀。”
阿木坐在谷场边的石头上，看着孩子们闹哄哄的样子，指尖的焦线无意识地织着结。风掠过谷地，线草浪起伏，露出藏在深处的“织命泉”——那是一汪冒着热气的小水潭，潭边的石壁上布满天然的结型纹路，水潭里的水泛着淡淡的金光，线草的根须在水中轻轻摆动，像无数根在编织的线。
“听说稚星的织命泉能让线脉觉醒。”小花走过来，银蓝线沾着点潭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刚才问了孩子，他们说每年线草最茂盛的时候，泉里会浮出‘源结’，谁能解开源结，谁的线就能和稚星的线脉连在一起。”
阿木抬头望去，潭水中央果然有个模糊的结型在缓缓旋转，像块融化的金子：“解开源结……这不就是当年林野带我去起源星做的事吗？”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蹲在起源星的织命炉前，看着林野用焦线一点点解开炉壁上的古老结型，那时觉得太难了，怎么也学不会，可现在看着孩子们笨拙的样子，突然懂了——哪有什么天生就会的织命师，不过是在一次次拆了又织、织了又拆里，慢慢摸到线的脾气。
“阿木师傅！”胖小子举着个歪歪扭扭的平安扣跑过来，扣子边缘还沾着草叶，“你看！我织成了！能装下谷场吗？”
阿木接过扣子，故意张大嘴巴：“嚯！这么大的劲儿？再练两年，别说谷场，装下整个稚星都没问题！”他在扣子上轻轻一勾，焦线织出个小小的“扩结”，原本拳头大的平安扣竟慢慢撑开，变成了盘子大小，“喏，先给你加个‘生长结’，慢慢长吧。”
胖小子欢呼着举着扣子跑了，其他孩子见状，都举着自己的“作品”围过来，吵着要“生长结”。阿竹和小花被围在中间，笑着给每个结做小小的修改，加个能让线更顺的“滑扣”，或是补个能让结更结实的“锁边”。
太阳爬到头顶时，织命泉的金光越来越亮，潭中央的源结渐渐清晰——那是个复杂的“万流归宗结”，无数线脉从四面八方汇聚，最终织成一个圆，像稚星的缩影。
“要开始了。”阿木站起身，焦线在指尖流转，“当年林野说，解源结不用急着拆，先看它的‘呼吸’。你们看，这结不是死的，线在慢慢动呢。”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盯着潭中的源结。果然，那些金线像有生命般缓缓起伏，每道纹路都在重复“分-合-绕-穿”的节奏，像在演示自己的织法。
“它在教我们呀。”小花轻声说，银蓝线随着源结的节奏轻轻晃动，“不是让我们解，是让我们跟着它学。”
阿竹的兽筋线也跟着动起来，在地上织出和源结同步的纹路：“大家看清楚了吗？分线的时候要像这样，留一点点空隙，给线留条回头的路……”
孩子们跟着在地上描，胖小子太急，线描到一半就想往回绕，结果又缠成了一团。阿木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顺着源结的节奏慢慢画：“别急，跟着泉里的光走，它快你就快，它慢你就慢，就像跟着心跳走步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夕阳落在织命泉上，潭中的源结突然散开，化作无数金线，像下雨般落在谷场的每个角落。落在孩子们的线轴上，原本普通的线草线突然泛起金光；落在阿木的焦线上，线身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落在小花的银蓝线上，线尾开出朵小小的线花；落在阿竹的兽筋线上，线身竟透出温润的光泽。
“是‘线脉共鸣’！”小花惊喜地说，“稚星承认我们了！”
孩子们举着发光的线欢呼起来，他们的“作品”在金光中慢慢成形：胖小子的平安扣真的涨到了谷场那么大，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却稳稳地悬在谷场上空；扎羊角辫的小男孩织的分线结不再打结，线像小溪一样分流又汇合；双丫髻小姑娘的线草线真的开始结果，长出串晶莹的线珠。
阿木坐在石头上，看着漫天金线和欢呼的孩子们，突然想起林野临终前的样子。那时林野躺在织命炉边，手里还攥着根焦线，笑着说：“织命师的本事，不是自己织得多好，是能让更多人拿起线来……你看，这线啊，从来都不孤独。”
晚风拂过谷场，线草浪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无数根线在轻轻歌唱。阿竹正被孩子们围着，教他们织“传声结”，说能把话顺着线传到星星上；小花在整理竹筐里的线，金线缠着她的银蓝线，像给线镶了道边；胖小子举着他的巨无霸平安扣，追着伙伴们跑，扣子的影子在地上晃出个温柔的圆。
阿木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焦线，线身的金光里，隐约映出林野的笑脸。他笑着摇摇头，把线缠回线轴，起身走向人群：“都围在这儿干嘛？传声结哪够，我教你们织‘星轨结’，能顺着线草的光，爬到天上去！”
远处的织命泉还在冒着金光，潭水倒映着漫天星辰，像个装满了故事的线轴。而谷场上，新的结型正在孩子们的指尖慢慢生长，带着稚气，却充满了力量——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蹲在弃星织命炉前的少年，第一次织出歪扭的平安扣时，眼里亮起的光。
织命的路从来没有尽头，就像稚星的线草，只要有人愿意弯腰拾起第一根线，故事就会一直织下去，在宇宙的每个角落，开出属于自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