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信目向窗外看去,只见一轮红日正于东方天际的云海中沉浮,心中一动,朝前不远处盘膝而坐的柳飞容道:二弟,我于这屏壁之上摹刻正气歌诀,忘我之下,浑不知时间流逝,难道竟然是一日一夜过去。
柳飞容苦笑道:我的好大哥耶,哪里是一天一夜,而是三天三夜哩。啊,苏旷心中震撼,这么长时间,二弟,你一直都在此处陪我?柳飞容不在意道,我们兄弟相聚时日无多,可以和大哥多呆一段时间,也颇足畅怀。
而且,这三日我并没有白过,能够将神州傲诀第十三层“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练成,还多亏托了大哥之福。
苏旷知道这几天这小子为了照看自己,肯定是衣不解甲,不眠不休,却只是随口带过。轻轻一锤道,你这家伙,三弟和四弟呢。
柳飞容道:他们从魏国公府得到消息,来过几次,每一次来都要赖在这儿不肯走,是我连打带骂将他们撵跑,我说你们两小子能和我比吗,我从小习武,皮糙肉厚的,你们怎么能行,再说这儿人越多,越容易影响大哥刻字,他们这才不情愿地离去。
苏旷和柳飞容二人离开皇家陵园,返回御香楼,一路上悠悠而行,兄弟俩知道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多,因此分外珍惜这样的时光。船街柳巷,内河秋色,风景亦是十分怡人。
苏旷一路谈笑畅快,似是忘记了那日大考的不愉,和柳飞容正并肩行走间,这时,苏旷看见大批的市民向前涌去,络绎不绝,其中又以年青汉子居多,二人微觉奇怪。
柳飞容拦住一个汉子问道:兄弟,你们这么多人匆匆忙忙,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那汉子上下打量了柳飞容一眼道,一看就知道你是从外地来的。
我们西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凤仪会馆一年一度的“丝竹品评大会”就要开始了,咱们这些人都是前去听赏那些如云佳丽们的妙乐仙音的,丝竹品评大会?那是什么,柳飞容饶有兴趣道。
别拉我,汉子猛然一挣,你自己去了不就知道了,一道烟般溜走。柳飞容道:大哥,正好顺路,不如去瞧瞧这所谓的丝竹品评大会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苏旷一笑,不置可否,二人继续前行,而市肆渐渐繁华热闹起来。
不 一会儿,二人已置身于皇城外苑跃马桥大街上宽阔的青石板道上,此处乃西京城中一等一的繁隆之地,端的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却见前面寸土寸金的临街门面上,一座占地不下百亩的馆阁塔楼拨地而起,上下共有九层,张灯结彩。此刻,正有道道丝竹簧管之声从其中殷殷传来。
在塔楼四周汉白玉雕砌的镂花围墙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挤了个水泄不通。苏柳二人来到馆阁近前,见那五层楼阁处的位置,有凤来仪四个峻丽清瘦的金体篆字紫光闪闪,显得高雅不俗,落款题字竟是当今的徽炀帝,更昭显此地主人的不凡。
二人来到门口,就要往里走去,却被门两边的仆僮一把拦住,左首的一位谦卑笑道;二位公子,还请呈上你们的金凤帖及入门费二百两纹银,柳飞容讶道:什么帖子,我们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
好胆,那仆僮马上就变了脸色,我们凤仪馆你们也敢乱闯,滚开,要看热闹门外的围墙上趴着去。柳飞容纳闷道,为何我们不能进去看热闹。
仆僮轻蔑地看了看柳飞容那张鼻阔嘴宽的丑脸,讥笑道,你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今日有资格光临我凤仪会馆的,无一不是巨富商贾,王孙贵胄,在这西京城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个毛脸猴子,还是到别处去耍去,对了,西京城东的马戏园正好缺一头大猩猩,你去试一试吧,管吃又管住,话音未落,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仆僮都放肆大笑起来。
哟嗬,你这小兔崽子,还敢骂人,柳飞容撸起衣袖,作势欲打,那仆僮丝毫不惧,伸长脖子道,你打啊,不打你是我孙子,哼哼,你只要敢动我一下,双手要是还在的话,我跟你姓。
苏旷上前解围道,算了二弟,我们走吧,跟这种龌龊小人一般见识,实在无趣得紧,二人正要往外走,却听见一声你站住。
那仆僮嘴脸一拧,用手指着苏旷道,外乡佬,你刚才说谁龌龊,把话给我说清楚,苏旷根本不去搭理,当先就向前走去,谁料那厮呜吱一下,一大群作护院打扮的壮丁不知从哪里冒出,忽啦啦将苏旷与柳飞容围了起来,那仆僮越发嚣张,有恃无恐道,这两个不长眼眼的外乡佬,竟敢硬闯我凤仪会馆,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柳飞容这下心头可是真有些火了,他是何等样人,怎会真与那门僮一般见识,因他出言不逊,撸起袖子来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想不到这厮还不依不饶起来。
此时,一个壮汉醋钵大的拳头正当胸打来,当下,柳飞容胸口微微内缩,一招梅花横斜,胸壁肌呈四十五度角突地弹起,借力打力,那肉钵拳头倏地转向,如飞般向那仆僮面门打去,直打得他满地找牙。柳飞容心道,嘿嘿,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却偏偏要进去。
抓住苏旷的手,一招移形换影,从那合围的壮丁缝隙间穿了出来,凡是有沾着其衣角的,皆被弹飞开来,趁着众人闹哄哄一团,柳飞容施展缩地成寸的轻功,拉着苏旷钻进门内消失不见,等到那群壮汉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了二人踪影。
顷刻间,二人早至凤仪会馆的一楼大厅内,只见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厅堂中坐满了人,大多是油光粉面,衣着光鲜的年轻公子哥儿们,正在那儿交头接耳,喧闹不止。
正前方的花台上,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在全力安抚他们,各位公子,各位公子请静一静,静一静,今日乃是我凤仪会馆一年一度的丝竹品评大会,大会有大会的规矩,虽说各位都是西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但也要依着规矩来不是。
首先,请容老身先介绍此次大会的情况,相较往届,此次丝竹品评大会的规模更甚一筹,九十九名我们凤仪会馆从西京城乃至九州八地请来的乐伶花魁,将置身于凤仪楼中演奏各种器乐雅丝,凤仪楼共分九层,每层十一个房间,乃是佳丽们器丝演奏之所,大会规则与往届相同,就是……。
这个我们都知道,围坐人群西边角上,一个轻摇折扇的黄裳公子插言道,我们众人在那房间外逐一穿梭过,聆听屋内传出的乐曲声,如有觉得中听,撩拨到自己心声的中意曲子,则可停下,取出乐工之器,与之对吟,如果屋内佳人也觉得满意,自会打开门来,携外面之人进屋共度春宵,那中年女子含笑点头。
规矩是这样,但是今年……,呵呵呵,得了吧,黄中魁,中年女子的声音再一次被打断,只见中间靠前位置一个身着锦袍的油面公子指着刚才那位黄裳公子哈哈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与屋内佳人丝竹对吟。
还记得去年否,你好不容易相中一个,遂取出随身的马头琴与之同奏,哎哟我的天,那嘶咂的声音直接让一层的佳丽丝竹音嘎然而止,哈哈笑死我哒,黄中魁,你祖上是拉大锯的吧。黄裳公子涨红脸道:乌三少,那还不是我第一次来不晓得规矩么,谁想到与佳人对吟也可请人代替的,这次我绝不会像去年那样现丑了。
中年女子继续言道,今年相较往届,花样上有所创新,凤仪楼九层空间,一共分作三个主题,下三层的主题是“知情”,心有灵犀曲,芙蓉帐暖春风语,中三层的主题是“知已”伊人相思调,红袖蓝颜两相知。上三层的主题为“知音”,一曲肝肠诉,天涯何处觅知音。
这下三层中公子们只要努力凭自己的乐技敲开佳人的房门,就立刻可以芙蓉帐中春风一度,中三层却不是这样,其中的花魁佳人们大多是春闺怨女,良家少妇,期望觅得一可人儿能倾心事,能叙衷肠,也有那来自乡野小地的碧玉红袖,鲜嫩无比,怀 着才子佳人的甜美梦想,希望能遇到如意郎君,这三层的姑娘只要公子把握住机会,调教得好,到时任君摆弄把玩………。
听到此处,苏旷已是心中雪亮,什么丝竹品评大会,分明就是一个高级妓院,那台上解说大会规矩的就是妓院老鸨,觉得无趣之至,欲要拉着柳飞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