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城北“金钻”娱乐城。
霓虹灯招牌在雨夜里闪烁，像一只充血的眼睛。这里是陈天豪最赚钱的场子之一，地下三层是赌场，地上三层是KtV和桑拿。
门口停满豪车，穿旗袍的迎宾小姐撑着伞，笑脸迎客。
对面的巷子阴影里，刘志涛蹲着，看着手表。
十一点零七分。
耳机里传来阿强的声音，压低，带着电流杂音：“涛哥，监控室确认。地下二层楼梯口有个摄像头坏了，他们用临时探头补的，信号不稳定。断电后至少需要三十秒切换备用电源。”
“保安轮岗时间？”
“十一点半。现在岗的有八个，地下赌场四个，地上四个。领班的在二楼休息室，今晚喝多了。”
刘志涛嗯了一声，调整耳机。他穿着黑色运动服，戴鸭舌帽，脸上抹了深色油彩。身后，跟着三个人——丧狗派来的潮州帮小弟，都蒙着脸，只露眼睛。
“记住，”刘志涛没回头，“进去后按计划走。不拿钱，不伤人，只砸东西。三分钟，必须撤。”
“狗哥说了，听你的。”一个小弟闷声说。
刘志涛不再说话，看向娱乐城侧面的货运通道。那里有扇铁门，通常十一点半会有垃圾车来收厨余。阿强黑进了他们的排班系统，让今晚的收运“提前”了十五分钟。
十一点十分。
一辆绿色垃圾车缓缓驶入通道。
刘志涛起身：“走。”
四人像影子一样贴着墙移动，在垃圾车挡住通道监控的瞬间，闪到铁门旁。刘志涛摸出两根细铁丝，插入锁孔，左右拨动——五秒，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堆满纸箱的储物区，霉味混着剩菜味。他们快速穿过，推开一扇防火门，进入员工走廊。
安静得可怕。
走廊尽头有摄像头，刘志涛抬手示意停下。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装置——巴掌大的信号干扰器，老鬼给的存货之一。按下开关，绿灯亮起。
“走。”
四人低头快步通过走廊，推开标着“配电室”的铁门。
里面满是嗡嗡的机器声。刘志涛找到主电闸，但没立刻拉下。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监控画面——阿强实时传回的赌场内部影像。
画面里，赌客正亢奋地下注，荷官面无表情发牌。靠墙站着两个保安，手按在腰间。
“再等等。”刘志涛说。
耳机里阿强声音急促：“涛哥，有个问题。陈天豪今晚在四楼！陪几个外地老板吃饭，刚进包间。”
刘志涛眼神一凝。
计划里没有这一环。
“多少人？”
“保镖四个，都在包间外。但四楼有独立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如果他听到动静，三分钟就能跑。”
刘志涛大脑飞速运转。砸场子是为了交投名状，但如果能顺便抓到陈天豪……
太冒险。
他按下耳机：“阿强，盯死四楼电梯。有任何动静，立刻告诉我。”
“明白。”
时间跳到十一点十五分。
刘志涛深吸口气，握住电闸。
拉下。
嗡——
整个娱乐城瞬间陷入黑暗。
只有应急照明灯亮起，暗红色的光，像血。
下一秒，惊叫和骂声从赌场方向传来。刘志涛拉开配电室门：“行动！”
四人冲出去，直奔地下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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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里乱成一团。
应急灯只能照亮局部，赌客们惊慌地挤向出口，筹码撒了一地。保安大声喊叫维持秩序，但人太多，根本拦不住。
刘志涛冲进赌场大厅，第一个目标不是赌桌，而是墙角那排老虎机——那是赌场现金流最直观的象征。
“砸！”
他抡起带来的消防斧，狠狠劈在机器屏幕上。玻璃炸裂，电火花噼啪闪烁。三个潮州帮小弟也动了，钢管砸向轮盘赌桌、百家乐台面，破坏监控探头，掀翻筹码架。
破坏，纯粹地破坏。
保安反应过来，抽出橡胶棍冲过来。刘志涛没躲，正面迎上，斧柄架住砸来的棍子，一脚踹在对方膝盖上。保安惨叫倒地，他夺过橡胶棍，反手抽在另一个保安脸上。
动作狠辣，毫不留情。
混乱中，他瞥见赌场深处的VIp室。门关着，但窗户是单向玻璃。他冲过去，斧头劈在门上——没劈开，加固过的。
“涛哥！”耳机里阿强突然喊，“四楼电梯动了！陈天豪要跑！”
刘志涛眼神一厉。
“你们继续砸！”他对潮州帮小弟吼，“两分钟后从货运通道撤！”
“你去哪儿？”
“办点事。”
他转身冲向安全通道，不是往上，而是往下——地下三层，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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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显示屏的数字跳动：4…3…2…
刘志涛在楼梯间狂奔，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疼，但他顾不上。
地下三层，停车场。
他冲出安全门时，正好看见电梯门打开。陈天豪被四个保镖围在中间，正快步走向一辆黑色奔驰。
“陈天豪！”
刘志涛吼了一声。
陈天豪猛地回头，看到刘志涛的瞬间，脸色煞白。
“拦住他！”陈天豪尖叫。
两个保镖冲过来。刘志涛没停，加速，在第一个保镖挥拳时矮身，橡胶棍抽在对方小腿上。骨裂声，保镖倒地。第二个保镖掏出甩棍，刘志涛侧身避开，斧柄砸在对方手腕上，甩棍脱手。
但还有两个保镖，已经护着陈天豪上了车。
引擎轰鸣，奔驰急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刘志涛想追，但剩下两个保镖缠上来。他咬牙，抡起斧头——不是砍人，而是狠狠砸向奔驰的后车窗！
砰！
玻璃没碎，但裂成蛛网。
车里的陈天豪惊恐地回头，隔着玻璃与刘志涛对视。
那眼神，刘志涛记了一辈子。
恐惧，憎恨，还有……杀意。
奔驰加速，冲上坡道，消失在出口。
刘志涛踹开最后一个保镖，喘着粗气，看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
差一点。
耳机里传来阿强的声音：“涛哥！警察来了！至少五辆车，正门和后门都堵了！”
“潮州帮的人呢？”
“已经从货运通道撤了！你快走！”
刘志涛转身跑向停车场深处。那里有个检修通道，通往下水道——阿强提前踩的点。
他掀开井盖，跳下去。
黑暗，恶臭，污水没到小腿。
他打开头灯，沿着管道狂奔。身后远处传来警笛声、喊叫声，越来越远。
跑出约莫三百米，他推开另一个井盖，爬上去。
外面是城北的老河道，荒草丛生。雨还在下，冲刷着他脸上的油彩。
一辆没挂牌的面包车等在路边，车门开着。
丧狗坐在驾驶座，抽着烟。
刘志涛上车，拉上门。
“怎么样？”丧狗问。
“砸了。”刘志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但没抓到陈天豪。”
“正常。”丧狗发动车子，“要是那么容易抓，他早死八百回了。”
车子驶入雨夜。
刘志涛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倒退的灯光。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但他心里，却有种异样的平静。
三年了。
他终于挥出了第一斧。
“你今晚的表现，老大很满意。”丧狗忽然说，“但他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王厉。”丧狗转头看他，“那个警察，你为什么跟他合作？”
刘志涛眼皮一跳。
潮州帮连这个都知道。
“他找上我的。”刘志涛说，“我没得选。”
“不，你有得选。”丧狗语气平静，“你可以拒绝，可以跑，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但你选了合作。为什么？”
刘志涛沉默了几秒。
“因为，”他说，“陈天豪上面有人。光靠黑道的手段，扳不倒他。”
“所以你想借警察的手？”
“借谁的手不重要。”刘志涛看向丧狗，“重要的是，陈天豪必须倒。”
丧狗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
“你比我想的聪明。”他说，“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最快。”
车子拐进一个城中村，停在不起眼的民房前。
“下车吧。”丧狗说，“医生在里面等你。处理完伤口，在这儿住一晚。明天，老大会见你。”
刘志涛推门下车。
丧狗没跟下来，只是降下车窗：“对了，你那个小弟阿强，挺能干的。黑客技术哪儿学的？”
“自学的。”
“让他小心点。”丧狗说完，升上车窗，面包车驶入黑暗。
刘志涛站在雨里，看着车尾灯消失。
然后转身，敲了敲门。
门开了条缝，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打量他一眼：“进来。”
屋里是简陋的手术灯，消毒水味道。刘志涛脱下上衣，趴在床上。医生清洗伤口，缝合，动作熟练。
“枪伤？”医生忽然问。
刘志涛肌肉一紧。
“别紧张。”医生语气平淡，“我处理过很多。但这道是新的，昨晚的？”
“嗯。”
“开枪的人手生，没打准。”医生缝完最后一针，贴上纱布，“算你命大。”
刘志涛没说话。
医生收拾器械，走到门口时停住：“丧狗让我带句话。”
“什么话？”
“老鬼在找你。”
刘志涛猛地坐起：“老鬼？他在哪儿？”
“不知道。”医生摇头，“但丧狗说，老鬼留了东西给你。在‘老地方’。”
老地方。
监狱？
还是……
医生拉开门：“好好休息。明天有人来接你。”
门关上。
屋里只剩刘志涛一人。他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
老鬼在找他。
留了东西。
是什么？
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监狱里那些夜晚。老鬼坐在上铺，抽着廉价的烟，说那些听起来像疯话的道理。
“江湖是张网，你要么被网住，要么撕破网。”
“但最聪明的人，会把自己变成蜘蛛。”
窗外雨声渐大。
刘志涛在雨声中，慢慢睡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那个仓库。陈天豪站在光里，对他笑。
然后举起枪。
扣动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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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陈天豪别墅。
书房里，满地狼藉。砸碎的古董花瓶，撕烂的字画，翻倒的椅子。
陈天豪坐在书桌后，手里握着一杯酒，手在抖。
刀疤荣站在对面，低着头。
“赌场……损失初步估计，八百万。”他声音发虚，“设备全毁，客人吓跑了一大半。警察封了现场，说要调查。”
陈天豪没说话，只是喝酒。
“还有……码头的地皮，银行正式发函，要重新评估。国土局那边也……”
“够了。”陈天豪打断他。
声音很轻，但刀疤荣吓得闭嘴。
陈天豪放下酒杯，拉开抽屉，拿出那把枪。在手里转着，像转一支笔。
“刘志涛……”他喃喃自语，“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豪哥，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只要他还在城里——”
“他当然在城里。”陈天豪笑了，笑容扭曲，“他还要看着我死呢。”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雨幕如瀑，看不见远处的灯火。
“刀疤荣。”
“在。”
“去找‘老K’。”陈天豪说，“告诉他，我要买刘志涛的命。价钱，随他开。”
刀疤荣倒吸一口冷气：“老K？豪哥，那家伙是疯子，他动手从来不留活口，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收费太高了。上次请他处理那个记者，要了我们五百万。”
“这次，我给你一千万。”陈天豪转身，眼神像毒蛇，“我要刘志涛死。死得越惨越好。听明白了吗？”
刀疤荣咽了口唾沫：“明白。”
“滚吧。”
刀疤荣退出书房。
陈天豪重新坐回椅子，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响了很久，接通。
“李处长，这么晚打扰了。”他换上一副谦卑的语气，“关于码头那块地……对，我知道现在情况不好。但我有个提议……”
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分钟。
挂断后，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是‘正义先锋’自媒体吗？我有个爆料，关于潮州帮和警方勾结的……”
一个，又一个。
雨夜漫长。
而猎杀，才刚刚开始。
下一章预告：第八章《老鬼》—— 主角赴潮州帮老大之约，却得知老鬼留下的惊人秘密。职业杀手老K已接单，死亡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