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锦绣阁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沈倾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面色刻意用脂粉修饰得苍白憔悴,长发披散,更显羸弱。她手中捧着一卷医书,目光却落在窗外庭院中几株萧瑟的枯枝上,神思不属。
秋纹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小姐,药煎好了。李嬷嬷那边已经回了话,老夫人嘱咐您好生静养,免了晨昏定省。苏姨娘那边也派人来‘问候’过了,奴婢按您的吩咐打发了。”
沈倾凰淡淡“嗯”了一声,接过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她并未饮用,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碗壁。“摄政王府那边呢?”
“奴婢一早便去了,”秋纹压低声音,“王府管事收了谢礼,只说了句‘王爷知道了,让大小姐安心养病’,旁的没多问,态度……有些冷淡。”
沈倾凰眸光微凝。谢惊澜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平静。这种平静,往往意味着更深的算计。他定然已从北境得到了消息,对她的“病”心知肚明,却按兵不动。他在等什么?等她主动露出破绽?还是另有图谋?
“冯七那边有消息吗?”她放下药碗。
秋纹摇头,面露忧色:“还没有阿木的消息。石磊大哥伤势稳定了些,但失血过多,还需静养。冯七哥说,城内外都加派了人手暗访,但……至今没有线索。”
沈倾凰心口一紧。阿木生死未卜,是她心头一根刺。漠北人凶残,若阿木落入他们手中……她不敢深想。
“让冯七继续找,活要见人,死……”她顿了顿,声音微涩,“要见尸。另外,让他想办法,查查近期是否有漠北的商队或使团秘密入京。”
“是。”秋纹应下,迟疑片刻,又道,“小姐,还有一事……安郡王府昨日给莲小姐下了帖子,邀她三日后去府上赏梅。苏姨娘那边,似乎……颇为得意。”
沈倾莲?安郡王?沈倾凰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她这个好妹妹,倒是会趁她“病中”抓紧机会攀高枝。苏姨娘母女,恐怕还以为搭上了安郡王这条线,便能压过她一头。殊不知,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可能藏着更大的凶险。
安郡王与摄政王关系微妙,又与睿王有牵连,柳依依身份可疑……这几方势力搅在一起,迟早要出大事。沈倾莲卷入其中,只怕是祸非福。
不过,眼下她无暇理会这些跳梁小丑。当务之急,是弄清谢惊澜的意图,并找到解决父亲反噬之法。那枚玉盒……
她挥退秋纹,从枕下取出那冰冷的黑玉盒,在掌心细细摩挲。新月抱旧月的徽记,在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玄衣人说需要三把合一,另外两把在哪里?谢惊澜是否知道此物的存在?他若问起,她该如何应对?
正思忖间,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扑翅声。一只通体灰褐、毫不起眼的信鸽,落在窗棂上,歪着头,用喙梳理着羽毛。
沈倾凰心中一动。这是她与冯七约定的最高级别的紧急传讯方式,非万分火急不会动用。她轻轻推开窗户,信鸽跳入她掌心。她解下绑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细小的字迹,是冯七的亲笔:
“漠北暗桩急报,三日前,一队漠北精骑秘密押解一周人俘虏,疑似阿木,已入京郊‘黑水寨’。寨主‘鬼刀’与睿王府有旧。慎。”
黑水寨!鬼刀!睿王府!
沈倾凰瞳孔骤缩,指尖冰凉。阿木果然还活着!但落入了漠北人手中,还被关进了与睿王府有牵连的黑水寨!这分明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睿王是想用阿木作饵,引她上钩?还是想从阿木口中撬出北境的秘密?
无论哪种,阿木都危在旦夕!黑水寨是京郊有名的匪窝,龙蛇混杂,戒备森严,且有睿王的背景,硬闯无异于送死。
救,风险巨大,可能人救不出来,反而暴露自己,甚至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不救,阿木必死无疑。她如何对得起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忠仆?良心何安?
沈倾凰紧紧攥着纸条,指节发白。窗外寒风呼啸,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她缓缓闭上眼,脑中飞速权衡。
良久,她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木死。但也不能莽撞行事。必须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既要救人,又要将自己摘干净,甚至……借此机会,反将一军!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或许,可以借力打力,利用一下某些人……
她铺开纸笔,沉吟片刻,写下一封简短的信,用密语写成,卷好塞回竹管,重新绑回信鸽腿上。信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
消息已送出。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布好棋局。
她重新躺回榻上,盖好锦被,闭上眼,面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扮演着一个病重之人。然而,在那看似虚弱的外表下,一颗心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坚硬。
风暴将至,她需以病弱之躯,行雷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