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不知日夜,唯有夜明珠幽光恒定。沈倾凰肩伤疼痛,加之心中千头万绪,几乎一夜未眠。秋纹蜷在角落,亦是辗转反侧,不时惊醒。
约莫寅时,头顶传来极轻微的机关响动。沈倾凰立刻警觉,握紧短匕。片刻后,冯七的身影再次从密道中闪出,面色凝重。
“小姐,有新情况。”冯七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安郡王在宫中‘暴毙’了!”
沈倾凰瞳孔骤然收缩:“什么?!”
“消息刚传出来,”冯七声音发紧,“说是安郡王在被软禁的偏殿内,突发急症,太医赶到时已气绝身亡。对外宣称是惊惧过度,引发旧疾。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们在宫中的眼线说,安郡王死前,高德胜曾秘密去过偏殿。”
高德胜去过?沈倾凰心沉了下去。这绝非急症,而是灭口!安郡王成了弃子!是谁下的手?是睿王怕他供出什么?还是谢惊澜为了平息事端、剪除对手?亦或是……宫中那位至尊的意思?
“睿王府和安郡王府有何反应?”
“安郡王府已经乱成一团,王妃哭晕数次。睿王府那边……异常平静,闭门谢客,没有任何动静。”冯七答道,“但城防司和京兆尹的人马已经暗中调动,似乎在防备什么。”
异常平静?沈倾凰冷笑。这平静之下,恐怕是滔天巨浪。安郡王暴毙,他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京中,要变天了。
“还有,”冯七继续道,“关于藏珍阁失窃案,宫里传出风声,说贼人目标似是前朝一副古画,已被追回,余物无损,以此结案。太后受惊,需要静养,皇上已下旨严查宫禁,但明面上的追查……似乎要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沈倾凰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将大事化小,用安郡王的死和“追回古画”的谎言,来掩盖月魂之钥被盗的真相!皇室在隐瞒什么?谢惊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们的人安全吗?”她最关心这个。
“暂时安全。高德胜的人马主要精力放在安郡王暴毙一事和防备睿王反扑上,对昨日宫人盘查的后续已经松懈。那个小太监……如人间蒸发,查无此人。”冯七眉头紧锁,“小姐,安郡王一死,水被彻底搅浑了。接下来恐怕会有大动荡,我们……”
沈倾凰抬手打断他,目光沉静:“乱,是危机,也是机会。睿王痛失臂助,绝不会坐以待毙。谢惊澜……他接下来必有动作。我们要做的,是沉住气,潜藏更深,看得更清。”
她沉吟片刻,下令道:“传令下去:一,所有暗线进入蛰伏,非生死攸关,不得传递消息;二,重点监视睿王府、摄政王府以及……皇宫的动向,尤其是兵力调遣和人员出入;三,想办法查清安郡王死前接触过的所有人,特别是高德胜;四,留意市井流言,看看背后有谁在推波助澜。”
“是!”冯七凛然应命,“小姐,您和秋纹姑娘在此处是否安全?是否需要转移?”
“此处暂时安全。”沈倾凰摇头,“谢惊澜即便怀疑,也未必能找到这密室。你和石磊保护好阿木,才是重中之重。”
冯七重重点头,不再多言,迅速离去。
密室中再次恢复寂静。秋纹忧心忡忡地看向沈倾凰:“小姐,安郡王死了,这事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不会。”沈倾凰语气肯定,“安郡王是完美的替罪羊。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他死了,案子就‘结’了。幕后之人巴不得此事尽快平息。”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只是,这平息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她走到密室一角,那里有一处极隐蔽的窥孔,能隐约看到地上房间的动静。锦绣阁内寂静无声,但那种被无形目光监视的感觉,挥之不去。谢惊澜的人,一定还在外面。
安郡王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表面涟漪或许会很快平复,但水底的暗流,却会因此变得更加汹涌、混乱。各方势力失去了一个缓冲,接下来的碰撞将更加直接、惨烈。
而她,必须在这混乱中,看清棋局,找到那条最危险的生路。
“秋纹,休息吧。”沈倾凰回到石壁旁坐下,闭上眼,“养精蓄锐。风暴来时,才有力气搏杀。”
秋纹默默点头,吹熄了油灯。密室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幽光。
沈倾凰在心中梳理着线索:玄衣人、月魂之钥、星陨之约、父亲的反噬、宫中的秘密、谢惊澜的警告、安郡王的死、睿王的沉默……这一切,仿佛散落的珠子,缺少一根关键的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那根线,会是什么?
她忽然想起玄衣人说过的话:“集齐三钥,开启圣地,或可斩断枷锁。”
圣地……哪里是圣地?月魂之钥、星陨之约,这些明显带着古老传说色彩的东西,它们的根源在哪里?会不会……和父亲镇守的北境有关?那个“雪狼谷”?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或许,她该想办法查查沈家先祖的记载,或者……北境的古老传说。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度过眼前的危机。安郡王暴毙引发的连锁反应,很快就会显现。她必须像潜藏在深水下的鱼,悄无声息,等待时机。
这一夜,京城许多人都无法安眠。而风暴,已然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