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少游的公寓,低迷的气氛依旧挥之不去。盛少游眉宇间凝结着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忧虑,转化期的身体本就容易倦怠,加上父亲骤然病危的冲击,让他显得格外脆弱。盛少罂看在眼里,心下担忧,索性拿出平板电脑,坐在客厅一角处理起“暗河”的紧急事务,看似不打扰,实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兄长。
花咏则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温柔解语花的角色,默默地去厨房准备了温润安神的茶饮,悄然放在盛少游手边。
当晚,书房内。盛少游在经过漫长的沉思与挣扎后,最终拨通了常屿的号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客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低声下气的恳求。
“常秘书。”
电话那头传来常屿那总是彬彬有礼却滴水不漏的声音:“盛总?晚上好,真是难得,您怎么会突然联系我?”
盛少游深吸一口气,摒弃了所有寒暄,开门见山:“冒昧打扰,有些事,想要请您不吝赐教。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您请说。”常屿的语气平稳无波,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盛少游握紧了手机,直接切入核心:“我听说,x控股研发的信息素腺体癌靶向药,已经完成制剂,效果非常显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常屿听不出喜怒的回应,带着一丝商业式的圆滑:“消息传得真快。是的,我们的靶向药研发确实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已非常接近临床应用阶段。盛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巧妙地避开了“完成”这个字眼,言语间滴水不漏。
盛少游不再迂回,声音沉了下去,带上了一丝真实的焦灼:“不瞒您说,我父亲……他很需要这个药。病情突然恶化,情况很不乐观。”
“您是说盛放董事长?”常屿的语气适当地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仿佛刚刚得知。
“是。他患这个病有一阵子了,就是信息素腺体癌。”盛少游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常秘书,我知道你们特效药的配方和核心数据肯定还处于最高保密阶段。但我今天打给你,不是以盛放生物负责人的身份,而是仅仅作为一个儿子,替我病危的父亲向你求救。”
他顿了顿,几乎是放下了所有骄傲与身段,语气艰涩:“请您帮帮我。只要常秘书肯伸出援手,有任何条件,您尽管提。盛放生物,或者我个人,只要能做到,绝不推辞。”
电话那头的常屿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随后语气变得极为为难:“盛总,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抱歉,这件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实在爱莫能助。”
盛少游不肯放弃,试图抓住一线希望,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施压:“常秘书以您在x控股的地位和权限,协调一支尚未正式上市的特效药用于紧急救命,应该不会太难吧?这份恩情,盛某必定铭记于心。”
常屿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无奈,却透露出关键信息:“盛总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作为老板的总秘,在集团确实负责协调诸多项目,但唯独有关这款靶向药的所有事宜,我们老板是事必躬亲,盯得极其紧。不瞒您说,就连两年前的立项批准书,都是他亲自签的名,亲自点的将,全程督办。”
盛少游心中猛地一凛——两年前?那不正是父亲刚查出腺体癌不久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巧合得让他心惊,甚至生出一丝莫名的寒意。
常屿的声音继续传来,将他的希望彻底打碎:“我们老板对这款药,出奇地上心。整个研发团队,上至项目总负责人,下到核心科研小组的组长,都拥有直接越级向他本人汇报的特权。所以这件事……我真的无法做主,必须先行请示老板,才能给您答复。”他将“老板”二字咬得清晰而恭敬,将所有责任和决定权都推向了那个神秘的存在。
盛少游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知道常屿说的是实情,至少是部分实情。他只能强压住翻涌的失望和焦躁,哑声道:“……理解。常秘书,那我等您消息。无论如何,谢谢您。”
“好,盛总,先这样。”常屿礼貌地结束了通话。
书房外,客厅里。
在盛少游打电话期间,盛少罂和花咏也正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迅速的交锋。
“你打算怎么‘自然’地把药递到他手里?”盛少罂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道,目光锐利地瞥向书房紧闭的门。
花咏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而冰冷的弧度,同样以气声回应,声音里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兴奋:“计划,稍微调整了一下。靶向药,x控股已经‘决定’交给hS集团全权代理发行了。”
盛少罂瞬间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眉头紧锁:“……然后呢?你想让我哥去求沈文琅?”
花咏的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又残忍的光芒,仿佛在欣赏自己精心编排的戏剧:“然后?当然是让沈文琅向盛先生提条件。一个他绝对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考虑的条件。”他微微停顿,像是要享受宣布答案的时刻,“只要……盛先生愿意让我去陪沈总‘一晚’,他就把药,双手奉上。”
“……”盛少罂简直被这扭曲变态的计划惊呆了,她看着花咏那张漂亮无害、甚至此刻还带着点温顺笑意的脸,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把他脑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疯狂念头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忍住骂人的欲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花咏,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就不怕玩脱了?彻底毁了我哥,也毁了你自己?”
她顿了顿,想到另一个无辜被卷入的人,语气更加冰冷:“而且,如果高途当面听见沈文琅为了报复我哥、为了那点可笑的胜负欲,提出要拿你来做交易,你猜那个傻小子会不会伤心欲绝?”她几乎能想象到高途那副心碎神伤、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
花咏却毫不在意,甚至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近乎残忍的算计光芒:“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这样。不让沈文琅亲眼看到高途可能因此彻底崩溃、彻底离开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对高途那点可怜的、扭曲的占有欲到底是什么。他永远不会承认,更不会正视自己早就爱上了那个他视作普通beta、随意使唤磋磨了十年的秘书。我这是在‘帮助’他,认清自己的心。”他的逻辑自洽而扭曲,自信得仿佛自己才是掌控一切、洞悉所有的神,优雅地将所有人的情感置于赌桌上进行一场豪赌。
就在这时,书房门开了。盛少游一脸疲惫和挫败地走出来,显然常屿官方且毫无转圜余地的答复让他倍感压力与无力。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忍不住低声咒骂,发泄着积压的怒火与沮丧:“妈的……我每年上百亿的研发资金砸下去,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见着!x控股居然只用了两年就搞出来了?!他们那个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丑八怪老板,是天生下来就专门克我的吧?!”
盛少罂闻言,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转而用一种极其复杂、似笑非笑、充满了荒谬感和讽刺意味的目光,缓缓地、刻意地转向了站在一旁——那位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温顺浅笑,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花·藏头露尾丑八怪老板·咏。
花咏精准地接收到盛少罂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柔和无辜,眼神清澈得像是不谙世事的绵羊,仿佛盛少游口中那个“天生克他”的“丑八怪”与他毫无关系。
这场由花咏一手主导的、充满了精密算计与扭曲爱意的风暴,正以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惊心动魄的方式,缓缓拉开腥甜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