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逝,星霜暗换。转眼间,润玉与凤罂在紫方云宫相伴已逾五百年。
昔日尚带稚气的两个孩童,如今已长成了翩翩少年模样。润玉身姿挺拔,温润如玉的气质中,渐渐沉淀出属于龙族的清贵与内敛。凤罂则愈发昳丽夺目,那份与生俱来的疏离贵气,混合着金凤血脉的威仪,即便静立不语,也令人难以忽视。额间的金色凤翎印记愈发清晰,在他运转灵力或情绪波动时,会流转过淡淡华光。
两人的修行也早已脱离了基础的导引吐纳,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术法研习与实战磨砺。
紫方云宫后苑专设的演武场,成了他们最常流连之地。
“大殿,小心了。”
凤罂话音未落,指尖已然掐诀,数道炽烈的火矢凭空凝成,带着灼人的气息,如流星般射向润玉。他所修习的,正是契合自身金凤血脉的火系术法,辅以风势,威力倍增,施展起来,烈焰席卷,热浪排空,极具视觉冲击。
润玉神色不变,身形如水波般微微晃动,湛蓝色的仙元力涌动,在身前瞬间凝聚成一道流转不息的水幕屏障。火矢撞入水幕,发出“嗤嗤”声响,蒸腾起大片白雾,却未能突破。
“凝!”润玉低喝,水幕骤然分化,化作无数晶莹的水链,如灵蛇般缠绕向凤罂,同时,地面微震,几根坚韧的翠绿藤蔓破土而出,悄无声息地袭向凤罂双足。他主修水系,辅以木系生机,攻防一体,绵密悠长。
凤罂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足尖轻点,身形如被清风托起,轻巧地避开水链与藤蔓的合围。他并未急着反击,而是仔细观察着润玉术法的衔接与灵力运转的轨迹。
五百年的朝夕相处,共同修行,让他们对彼此的术法特点、战斗习惯都了如指掌。这样的比斗,与其说是胜负之争,不如说是相互砥砺、共同精进的过程。水火本不相容,但在他们之间,却达成了某种奇异的平衡与促进。
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结束,两人气息都略有浮动,额间见汗。
润玉收起灵力,看着对面衣衫猎猎、风姿卓然的凤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暖意:“阿罂的风系辅助越发精妙了,火借风势,防不胜防。”
凤罂抬手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墨黑的眸子看向润玉,语气平静:“大殿的水木相生也已圆融自如,困敌扰敌,颇具奇效。”他顿了顿,走到润玉身边,声音压低了几分,仅容两人听闻,“只是,大殿,你方才施展‘碧波化龙’时,灵力运转是否过于追求形神兼备?威力虽增,但灵力波动也太过明显了些。”
润玉微微一怔,仔细回想,确实如此。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凤罂:“阿罂的意思是?”
凤罂目光扫过空旷的演武场,确认无人窥探,才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这九重天上,过人的天赋与实力,有时并非幸事,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是……祸端。”
他看向润玉,眼神沉静而透彻:“尤其是你我这般身份。娘娘虽看重我们,但天威难测,帝心似海。有些锋芒,藏起来,比露出来更安全,也更能……活得长久。”
这是凤罂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润玉提及“藏拙”之策。五百年的观察与通过系统对天界局势的分析,让他深知荼姚的多疑与太微的权衡之术。润玉越是出色,在某些人眼中便越是碍眼。而他自身,作为鸟族少主、荼姚的侄儿,也同样需要谨守分寸。
润玉聪慧,一点即透。他想起平日里去给父帝太微请安时,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看向他时,那探究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目光;也想起“母神”荼姚在考较他功课时,那偶尔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并非毫无所觉,只是从前无人点破,自己也习惯于努力做到最好,以期获得些许认可与安全感。
此刻被凤罂直言点破,他心中豁然开朗,随即涌上的是一股复杂的暖流。只有阿罂,会如此直白地为他考量,教他在这危机四伏的天宫生存之道。
“我明白了。”润玉郑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坚定,“多谢阿罂提点。”
自那日后,润玉在公开场合的言行举止愈发温润低调。修行术法时,依旧勤奋不辍,但在展现给荼姚和太微看的成果上,却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不再追求极致的威力与完美,而是更注重基础的扎实与运用的巧妙,偶尔甚至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无关紧要的“短板”或“瓶颈”。
凤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定。他的大殿下,本就心思玲珑,一点即透。这般懂得藏锋敛芒,方能在这漩涡中更好地保全自身。
私下里,两人的比斗依旧激烈,甚至因为少了顾忌,更能放开手脚,探讨更深奥的术法组合与应对之道。凤罂偶尔会在润玉遇到修行瓶颈时,以自己对灵力本质的深刻理解(得益于多世积累与系统辅助)给予关键启发,却始终将自己最核心的、涉及空间法则的底牌隐藏得极好。那是他为自己,或许未来也是为润玉,预留的最终保障。
五百年的相伴,早已让最初的试探与温暖,沉淀为深入骨髓的信任与默契。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盟友,是这冰冷天宫中,可以交付后背的存在。水火之术在演武场上交织碰撞,溅射出璀璨光华,也映照着两颗在逆境中相互依偎、共同成长的少年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