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金陵,官道上的车马行人便愈发稠密。
形形色色的江湖客、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押送货物的商队、甚至还有一些身着异域服饰的番邦人士,皆朝着那座江南雄城汇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与期待交织的气息,仿佛整个江南的活力都被那即将到来的百花会所牵引。
林微三人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林微依旧是一身素雅青衫,气息内敛,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偶尔开阖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显示出他与周遭凡俗的不同。
云疏影戴着遮阳的帷帽,安静地跟在林微身侧,而林安则如同脱笼的雀鸟,兴奋地左顾右盼,耳朵竖起,捕捉着沿途的各种议论和消息。
“听说了吗?这次百花会,‘剑舞仙子’柳如烟也会来献艺!”
“何止!据说塞北的‘狂刀’拓跋雄也南下了,扬言要会会江南的英雄!”
“啧啧,都是为了那‘天机帖’啊!也不知道天机老人这次会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
“嘿,我看啊,最后争来争去,还不是落到那几个顶级大派或者世家手里……”
各种信息涌入林安耳中,他飞快地筛选着,将认为有价值的记在心里,准备稍后汇报给林微。
数日后,巍峨的金陵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城墙高耸,绵延不绝,远非清水城可比。
护城河宽阔,吊桥上车水马龙,排队入城的人群蜿蜒如长龙。
城头旌旗招展,甲士林立,彰显着帝都陪都的恢弘气度。
缴纳了比清水城高昂数倍的入城税,穿过幽深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笔直宽阔的朱雀大街以青石板铺就,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
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招牌幌子令人眼花缭乱。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喧哗声、叫卖声、车马声汇成一片,充满了繁华都市特有的活力与压迫感。
“好……好大啊!”
林安张大了嘴巴,看得目不暇接,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连一向沉静的云疏影,帷帽下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震撼。
林微神色不变,前世修真界浩瀚仙城见多了,凡俗帝都的繁华还不足以让他动容。
他更在意的是这座城池上空,那如同华盖般笼罩、汇聚了千万生灵气运与欲望的庞杂气息。
在这股庞大的气运洪流中,他隐约能捕捉到几股格外强大或诡异的气息,如同潜藏的蛟龙。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需要先找到落脚点,并与苏妙晴取得联系。
林微没有选择那些临街的豪华客栈,而是让林安打听,在相对清净、鱼龙混杂的城西区域,租下了一处带有独立小院的民居,依旧挂上了不起眼的“天衍阁”牌子,作为他们在金陵的临时据点。
安顿下来后,林安立刻被派了出去,一是熟悉金陵城的环境,二是尝试通过丐帮据点,留下“天衍”暗号,看苏妙晴是否已经抵达。
然而,林安带回来的第一个重大消息,却并非关于苏妙晴,而是一桩刚刚发生的、轰动全城的命案!
“少爷!出大事了!”
林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惊悸之色,“‘百花楼’的花魁,那个号称‘赛天仙’的怜影姑娘,昨晚……被人杀了!”
“花魁被杀?”
云疏影闻言,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物品,面露讶异。
百花楼是金陵最有名的青楼之一,其花魁在百花会前夕被杀,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怎么死的?”
林微问道,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在这龙蛇混杂、各方势力云集之时,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林安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道:“听说死状极惨!是在她自己的闺房里发现的,衣衫不整,脖子上有勒痕,但……但最诡异的是,她的心口,被人用利器剜了一个洞,心脏不见了!现场留了一朵……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
艳尸、剜心、黑曼陀罗!
这几个要素组合在一起,立刻让这起命案蒙上了一层诡异、邪典的色彩。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和议论。
“太吓人了!是采花贼还是变态?”
“我看不像,那黑曼陀罗……听说是一些邪教祭祀用的东西!”
“难道是‘黑巫教’混进城里了?”
有人压低声音猜测,带着恐惧。
“嘘!慎言!官府已经贴出告示,悬赏千两白银缉拿凶犯,六扇门的名捕们都出动了!”
林安将自己打听到的细节一一道来:“现在百花楼已经被官府封锁了,里面的客人、姑娘、龟公、护院全都被扣下问话。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云疏影蹙起秀眉:“在百花会前夕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命案,官府的压力定然极大。”
林微走到窗边,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舍,望向了城东那片繁华区域,那里是百花楼所在。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那个方向的气运确实出现了一团浓郁不化的血腥与怨戾之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令人不适的阴邪波动。
这波动……与他之前接触过的黑巫教气息有几分相似,但又有些许不同,更加诡异和……古老。
“心脏被取,黑曼陀罗……”
林微低声自语,脑海中迅速闪过《星辰引气诀》附带的杂篇中,关于某些远古邪术利用特定时辰、特定命格之人的心头血进行祭祀的零星记载。
莫非,这并非简单的仇杀或变态作案,而是某种邪法仪式的一部分?
“少爷,我们要不要……”
林安看着林微,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一丝害怕。
他既想少爷出手,展现天衍阁之能,又觉得这案子太过邪门。
林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且观望。此事已惊动官府,水深难测,我们初来乍到,不宜贸然卷入。”
他并非畏惧,而是深知此时插手,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天下午,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天衍阁小院的门。
来者是一名身着六扇门公服、腰佩铁尺、神色精干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捕快。
“请问,此处可是‘天衍阁’?林微林先生可在?”
中年男子抱拳,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锐利,带着审视。
林安开门,有些紧张地看向屋内的林微。
林微缓步走出,拱了拱手:“在下便是林微,不知这位捕头有何见教?”
那捕头打量了林微几眼,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年轻,但还是说道:“在下六扇门银牌捕头,赵干。冒昧打扰,实因城中发生的‘百花楼’命案,想必林先生已有耳闻。”
“略有耳闻。”
赵干沉声道:“此案影响极其恶劣,上峰限期破案。
我等查访之下,听闻林先生于清水城时,曾以精妙推演之术助王员外寻回失玉,名声在外。
故特来请教,不知林先生对此案……可有高见?
或者,能否以推演之术,占卜凶徒方位?”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微,带着期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显然,天衍阁的名声,已经以某种渠道,传入了金陵官府耳中。
云疏影和林安都心中一紧,看向林微。
林微面色平静,心中却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
官府找上门,既是麻烦,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天衍阁真正进入某些人视野,并借此案探查黑巫教乃至更深层次秘密的机会。
他迎着赵干的目光,缓缓开口:“推演之术,并非万能,尤其涉及此等血腥诡谲之事,干扰极多。不过……”
他话锋一转:“林某或许可以尝试,观气溯源,看看能否从那案发现场,捕捉到一丝凶徒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