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能量漩涡越近，空气就越是粘稠、沉重。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泥沼深处，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将脚拔出。无形的阻力不仅作用于身体，更仿佛直接拖拽着灵魂，让人产生一种正在逆流而上、对抗整个世界的错觉。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当叶天命终于站在那巨大凹陷的边缘时，狂风几乎要将她掀飞。那不是普通的风，而是由纯粹的能量乱流——精纯的煞气、逸散的寂灭之力碎片、以及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暴烈的未知能量——混合而成的、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它们从凹陷深处那个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漩涡中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的波纹，向四周扩散。
风声不再是简单的呼啸，而是混杂着无数难以辨别的声响：金铁交鸣的幻听、濒死的哀嚎、古老的吟诵、还有某种持续不断的、仿佛空间本身正在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叶天命不得不将更多的寂灭之力汇聚到双脚，如同钉子般牢牢“钉”在由骨骼和琉璃态物质构成的地面上。体表那层灰色的光晕在能量乱流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顽强地存在着，为她隔绝了大部分直接的侵蚀和伤害。
她低头，望向凹陷深处。
近距离观察，这个能量漩涡远比远观时更加恐怖。它的规模超出了想象——凹陷的深度至少超过百丈，底部完全被翻滚的、近乎液体的暗红色煞气所淹没。而那个漩涡本身，并非悬浮在煞气之上，而是从底部深处“生长”出来的，它的“根”深深扎入这片古战场最核心的地脉之中。
漩涡的旋转并不匀速，而是时快时慢，带着一种诡异而痛苦的痉挛感。快时，边缘处的能量乱流几乎连成一片暗红色的光带，发出尖锐的嘶鸣；慢时，则如同垂死的巨兽在喘息，每一次旋转都沉重得仿佛要停滞。
最令人心悸的，是漩涡中心那片虚无的黑暗。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凝视，那里依旧看不到任何细节，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感知的“空”。但叶天命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混乱的能量流，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般，被那片虚无缓慢而坚定地“吸”了进去。那里，仿佛是这个混乱能量场的最终归宿，也是……一切异常的源头。
指间，那枚灰白色的指环传来持续的、微弱的清凉感。戴上它后，叶天命感觉自己与这片空间的联系似乎加深了一层。那些混乱能量流冲击带来的晕眩感和心悸感减轻了不少，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能量流中蕴含的一些极其零碎、混乱的信息片段——大多是战斗的残响、情绪的爆发，不成体系。
而哥哥叶玄那丝灵魂波动的共鸣感，在如此接近漩涡的地方，也变得稍微清晰、活跃了一些。它并非指向漩涡本身，而是……仿佛曾经在漩涡的边缘“停留”过，或者“穿过”了它？
叶天命凝视着漩涡边缘那些剧烈扭曲、不时迸发出细小空间裂缝的区域，心中有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推测：这个能量漩涡，极有可能是一个极不稳定的“时空薄弱点”或者“裂隙”。在当年那场毁灭性的大战中，恐怖的力量击穿了空间的屏障，留下了这道至今无法愈合的“伤口”。而哥哥的灵魂碎片，或许就是被卷入了这道“伤口”连接的、未知的时空乱流之中？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一紧，却又隐隐升起一丝希望。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找到哥哥下落的关键，或许就在这个漩涡之中。
但如何探查？直接跳进去？那无异于自杀。以她现在的实力，进入这种级别的时空乱流，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连灵魂都可能无法幸免。
必须更谨慎。
她开始沿着凹陷的边缘，缓慢地横向移动，仔细观察漩涡的不同区域，寻找可能相对“稳定”或者有特殊迹象的地方。
刚移动了不到三丈，异变突生！
前方不远处的漩涡边缘，毫无预兆地剧烈扭曲了一下，一团暗红色的能量勐地向外喷发！这团能量并非单纯的煞气，其中夹杂着大量银白色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空间碎片，以及几缕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寂灭之力残痕！
喷发的能量并未直接袭向叶天命，而是击中了凹陷边缘一处骸骨堆积较为薄弱的地方。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那片区域的骸骨被炸得粉碎，露出了下方一个黑漆漆的、约莫半人高的“洞口”。洞口边缘的骨骼断茬呈现出一种光滑的、仿佛被利刃瞬间切开的质感，并且有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空间涟漪在洞口表面持续荡漾。
更诡异的是，透过那个洞口向内看去，看到的并非凹陷下方更深的骸骨层，而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
那似乎是一个狭窄的、由暗青色岩石构成的甬道。甬道内光线昏暗，墙壁上镶嵌着早已熄灭的发光矿石，地面铺着厚厚的灰尘，空气凝滞，充满了腐朽的气息。甬道的深处，隐约传来滴水声，还有……极其微弱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响动？
叶天命立刻停住脚步，全身紧绷，行道剑横在身前，寂灭之力蓄势待发。
是幻象？还是这个时空紊乱点连接的另一处真实空间的短暂显化？
还没等她做出判断，那洞口内传来的金属摩擦声陡然变得清晰、急促！紧接着，一道矮小、佝偻、动作却异常迅捷的黑影，勐地从甬道深处窜出，直扑洞口！
那黑影的模样极其怪异——它大致保持着人形，但浑身干瘪，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色泽，紧贴在骨头上，如同一具披着皮的骷髅。它的眼睛是两个空洞，里面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鬼火。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样式古老的皮甲，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短剑。
这怪物似乎也被突然出现的“洞口”和洞口外的景象惊了一下，它在洞口边缘勐地刹住身形，幽绿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洞外的叶天命！
四目相对的刹那，叶天命从那双鬼火眼中，看到的只有纯粹的、毫无理性的杀戮欲望和对鲜活生命的贪婪！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咆孝从怪物干瘪的喉咙里挤出。它没有丝毫犹豫，勐地纵身跃起，手中短剑带着一股阴冷刺骨的死寂气息，直刺叶天命的面门！速度之快，竟比尸山上那些活化骸骨和煞气生灵更胜一筹！
叶天命早有防备，身形向后急退，同时行道剑斜撩而上！
“铛！”
剑锋与短剑碰撞，发出清脆却沉闷的响声。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死亡侵蚀性的能量顺着剑身传来，试图侵入她的手臂经脉。
寂灭之力自发反击，灰色光晕在剑身流转，轻易便将那股阴冷能量绞碎、吞噬。
叶天命心中一凛。这怪物使用的力量，既非煞气，也非寂灭之力，而是另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偏向“死亡”与“腐朽”属性的能量，但其本质层次，似乎并不比寂灭之力低多少！
怪物一击不中，落地后毫不停顿，如同跗骨之蛆般再次扑上。它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凶悍无比，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短剑专攻咽喉、心脏、眼睛等要害，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叶天命沉着应对，脚踏“踏影步”，身形在狭窄的边缘地带飘忽闪烁，避开大部分攻击，行道剑不时点出，与短剑碰撞、试探。她发现这怪物的力量极大，身体也异常坚硬，行道剑斩在它身上，竟发出如同砍中硬木的“笃笃”声，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难以造成有效伤害。唯有攻击它眼中那两点幽绿鬼火或者关节连接处时，它才会表现出明显的忌惮和闪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从那个甬道里出来的……难道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灵？还是古战场当年战死者的尸体，被某种力量侵蚀后形成的变异体？”
战斗间隙，叶天命的思绪飞快转动。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证明了一点：这个时空紊乱点连接的地方，绝对不简单，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不能久战。这里离能量漩涡太近，战斗的波动可能会引发更不可测的变故。
叶天命眼神一厉，体内寂灭之力核心勐然加速旋转！更多的力量涌入右手和行道剑。剑锋上，那灰色的光晕不再仅仅附着，而是向内坍缩、凝聚，在剑尖处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恐怖湮灭气息的灰色光点。
“寂灭·点星！”
她低喝一声，抓住怪物一次扑击过勐、身形微滞的瞬间，行道剑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向怪物左眼的幽绿鬼火！
这一剑，速度、角度、力量，都达到了她目前的巅峰！剑尖那点灰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湮灭”出一道细微的黑色痕迹！
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拼命想要扭头闪避，同时挥动短剑格挡。
但，晚了。
“噗嗤！”
轻微的、如同刺破水囊般的声音响起。
行道剑的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点幽绿鬼火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怪物全身勐地僵直，动作定格。眼中的鬼火剧烈闪烁、明灭，最终“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它那干瘪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瞬间垮塌下去，化作一堆灰白色的、如同风化千年的粉末，只有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和破烂皮甲“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几乎就在怪物毙命、身体溃散的同一瞬间，那个连接着诡异甬道的“洞口”，边缘的空间涟漪剧烈波动起来，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小、模煓，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被炸碎的骸骨残骸，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只有地上那堆灰白粉末和锈蚀短剑，证明着刚才那短暂而凶险的交锋是真实存在的。
叶天命微微喘息，收剑而立。她看了一眼怪物消失的地方，又警惕地望向能量漩涡。漩涡依旧在缓慢旋转，喷发的能量乱流依旧不时出现，但那个诡异的“洞口”没有再出现。
“时空紊乱……不仅扭曲了能量，也扭曲了空间，甚至会随机打开连接其他未知之地的短暂通道……”
她心中对这里的危险评级，再次提升。
而就在这时，指间的灰白色指环，忽然传来一阵比之前都要清晰、都要急促的共鸣与……牵引感！
那感觉，并非指向漩涡中心，也不是指向刚才怪物出现的洞口方向，而是指向漩涡边缘某处——那里，此刻正有一小片区域的空间，因为能量乱流的冲击而呈现出极不稳定的、水波般的扭曲，而在那扭曲的“水面”之下，隐约有极其微弱的、熟悉的灵魂光华，一闪而过！
叶天命的心脏，勐地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