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给舰的嗡鸣越来越近，像只盘旋不肯落地的铁鸟。吴佩云还靠在沈临怀里，体温刚缓过来，手腕上的玉镯忽然轻轻一震，裂痕处渗出一丝金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谢昭动了。
他没说话，只是从银灰外套内袋掏出一台改装过的基因检测仪，接口处焊着几根手工接的导线，连向地面一块残破的能量板。仪器屏幕闪了下，跳出一串乱码，又自动刷新成“能量源识别中”。
“你干嘛？”沈临皱眉，“这时候玩数据游戏？”
谢昭抬眼，镜片反着冷光：“不是游戏。是告白。”
“哈？”吴佩云刚想笑，玉镯又震了一下，这次疼得她指尖发麻。
“你的空间刚经历暴走，输出不稳定。”谢昭盯着她手腕，“但我这台仪器，只能靠你的生命能量启动。”
“所以你是要我当充电宝？”她哼了声，“上次偷拍我种草莓的事还没算完，现在又要榨干我？”
“我不是偷拍。”谢昭语气依旧平得像读论文，“我是做了365天连续记录，每帧都标注了光照、湿度、你浇水时的手势频率——因为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开心。”
空气静了一瞬。
沈临冷笑：“哟，数据狂魔开始写情书了？用监控报告当情话，你可真够浪漫的。”
谢昭没理他，只看向吴佩云：“启动需要一点引子。你能……滴一滴灵泉进去吗？就掌心那点残留的雾。”
吴佩云犹豫三秒，还是把掌心凝着的那一缕金色雾气抹进仪器接口。
滋——
电流声窜起，地面的能量板亮了，一道蓝光柱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成无数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萤火。
接着，一朵花，缓缓成型。
不是真的花，是全息投影。由无数细密的数据流编织而成，花瓣是草莓藤蔓的生长曲线，花蕊是南瓜每日光照吸收量的波动图，茎秆上还浮动着一行小字：【种植行为美学分析·第892次观测】。
“这是……我的菜园？”吴佩云睁大眼。
“不止。”谢昭按下按钮，空中又绽开第二朵、第三朵……转眼间，废墟上空浮起一片玫瑰园，每一朵都由她的种植数据构成，标签上统一标着一个数字：78.32%。
“又是这个数？”她皱眉，“你老拿这个错误率说我，到底什么意思？”
谢昭沉默两秒，突然解开外套扣子。
银灰布料滑开，露出胸口一块嵌入式机械心脏，金属外壳上，清晰刻着一行小字：**78.32%**。
“这是我三年前植入的型号。”他声音低了些，“原本设计误差率是0.01%，但自激活那天起，它就始终卡在这个数值。医生说这是故障，建议更换。”
他抬头看她：“可我发现，每次靠近你，它跳得更稳。78.32%，是它感应到你生命频率时的共振值。不是故障，是我的心跳，在等你。”
风刮过废墟，吹得满地碎铁皮哗啦响。
吴佩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玉镯贴着手腕，温热得不像话。
沈临盯着那颗刻着数字的心脏，脸色变了变，终于没再嘲讽。
谢昭重新扣好外套，袖口那排地球经纬度刺绣微微发亮，竟自己扭成了两颗挨在一起的星星。
“告白完毕。”他说，“你可以继续骂我是个不懂感情的机器。”
“谁骂你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泥的手，“你这人……就是非得把浪漫搞成科研汇报。”
话音未落，头顶星空忽地一暗。
陆承的运输舰缓缓上升，舰腹打开，一束强光投向大气层外。紧接着，全星网信号被强制接入，一段剪辑视频在所有频道同步播放——
画面里，吴佩云蹲在菜地边，草帽歪了，麻花辫散了一缕，正捧着搪瓷杯喝灵泉水。阳光穿过叶片洒在她脸上，她忽然抬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字幕浮现：【宇宙中最珍贵的生命，正在种菜。】
底下滚动着一句话：她种的不只是菜，是希望。
“……陆承？”吴佩云愣住。
运输舰边缘，黑毛衣男人半倚着栏杆，领口微敞，露出能源核心那圈与灵泉池轮廓一致的疤痕。他没看镜头，只望着她这边，手指在通讯面板上敲了两下。
广告播完，全星网陷入短暂死寂。
然后，弹幕炸了。
【谁啊这是？种地少女火了？】
【那杯水是不是特效？怎么发光？】
【财阀总裁为种菜主播打call？我是不是在做梦？】
沈临盯着天空，脸色越来越黑。
“你们俩一个用数据开花，一个砸卫星告白，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那你呢？”谢昭淡淡道，“你准备用匕首刻墓志铭表达爱意？”
“呵。”沈临冷笑一声，突然甩手。
军用匕首脱鞘而出，直射主控屏接缝，精准卡进电路中枢。刀柄弹出微型刻录器，激光在屏幕上烧出一行深痕：
**我的基因链归你管。**
“行了吧？”他斜眼看她，“比你们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
吴佩云看着那行字，又抬头看谢昭胸口的机械心脏，再望向陆承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匕首上。
她忽然笑了。
不是直播时应付粉丝的笑，也不是面对危机强撑的笑，而是从心底漫上来的、带着点傻气的笑。
“你们三个……”她摇头，“一个拿心跳当密码，一个买卫星放广告，一个拿手术刀改情书——就不能正常说句‘我喜欢你’？”
“我说了。”沈临挑眉，“用你听得懂的方式。”
“我也说了。”谢昭看着她，“用我能表达的方式。”
陆承没说话，只轻轻敲了敲面板。运输舰底部再次亮起，新的投影升空——
一片空地被圈出，标注：【玫瑰种植区·仅限吴佩云亲手栽种】。
“你还留着那块地？”她声音有点哑。
他点头，指了指自己胸口的疤，又指了指她。
意思是：这里，只认你的手。
就在这时，主控屏突然闪烁红光，干扰信号入侵，广告画面扭曲成乱码。
“郑旭残党？”沈临立刻起身，却被谢昭拦住。
“不用你动手。”谢昭指尖在检测仪上一划，“我早就埋了反制程序。”
屏幕猛地一震，入侵路径被逆向追踪，对方信号源瞬间瘫痪。与此同时，全星网自动推送一条新消息：
【警告：非法访问“佩云星”公共数据者，将触发灵泉反噬协议。已记录Ip：x-7G-4412，处理中。】
“你连这都预设了？”吴佩云瞪他。
“当然。”谢昭收起仪器，“我不止监控你种菜，也保护你种的每一寸土。”
沈临嗤笑：“数据控晚期，没救了。”
“那你呢？”她转向他，“半夜偷喝我灵泉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贼？”
“那是医疗行为。”他理直气壮，“心理创伤，需要持续治疗。”
“治你个头。”她笑骂，“下次再来偷喝，我就往里面加辣椒素。”
“加吧。”他居然点头，“反正你种的，辣我也喝。”
陆承忽然抬手，指向天空。
补给舰已经悬停在百米上空，舱门开启，绳梯垂下。
但他们谁都没动。
谢昭站在数据玫瑰的光影里，机械心脏发出轻微的嗡鸣，比平时快了一点。
沈临靠着残垣，匕首还插在屏幕里，嘴角翘着，眼神却黏在她脸上。
陆承扶着舰体，黑毛衣被风吹得紧贴身形，疤痕隐隐发烫。
吴佩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泥，掌心还有灵泉干涸后的纹路。
就是这双手，种出了能点亮星空的菜。
她刚想开口，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运输舰的能源核心发出低频警报，陆承脸色一变，猛地按住通讯器。
谢昭的检测仪屏幕疯狂跳红，沈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补给舰的绳梯晃了晃，一滴油从上方滴落，砸在她脚边，冒起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