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顺着岩缝爬下来，像谁打翻了熔炉。陆承的机械臂卡在裂缝边缘，挡住一块摇摇欲坠的合金板，热浪扑在他后颈上，留下一道红痕。
吴佩云的手还贴着冷冻舱，藤蔓从她手腕缠到舱体接口，晶莹剔透，像一根正在抽血的管子。她的呼吸和舱里少女的一模一样，一长一短，慢得让人发慌。
“我借了她的命，”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不是为了再送一个出去。”
话音刚落，终端屏幕一闪，谢昭的全息影像站了出来。
他穿着那件银灰实验室外套，袖口绣着经纬度，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泛着冷光。数据流在他背后滚动，写着什么防护罩启动程序、基因链匹配度98.7%、意识消散概率100%。
“唯一解。”他说，语气跟平时念实验报告一样，“用我的基因链激活防护系统，阻断聚变连锁反应。你们能活。”
吴佩云抬头，盯着他投影的眼睛：“所以你是来告别的？”
“是计算结果。”他避开她的视线，“最优路径。”
“放屁。”沈临猛地往前一步，军用匕首甩进腰带，掏出一把脉冲枪，直接对准谢昭的头，“你这不叫牺牲，叫逃跑。”
空气僵住。
陆承没动，但机械臂的能量槽跳了一下，从23%升到35%，显然是暗中充能了。
谢昭的投影晃了半秒，像是信号不稳。
“三年前。”沈临咬着牙，“你为测那破基因融合的稳定性，私自关了我小队的应急供能——六个人当场缺氧休克，包括我妹妹。她才十七岁，连遗言都没说完。”
没人说话。
连火苗舔舐金属的声音都停了。
谢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械臂关节轻微抖了一下。“是。”他终于说，“我以为……失败数据必须记录完整。我没想过他们会死得那么快。”
“现在呢？”陆承低声道，“你也想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消失？用‘这是最优解’当遮羞布？”
“我们不是实验数据。”吴佩云一把扯断藤蔓，血从手腕飙出来，滴在冷冻舱盖上，烫出几个小黑点，“你们一个想当烈士，一个想当刽子手？我说了——不准丢下我！”
她抬手抹了把脸，沾了血也不擦，反手往玉镯上一拍。
空间开启。
一股温润的绿意涌出来，带着泥土味和瓜果清香。她从里面抓出一碗灵泉水，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下的全泼在两根基因链接口上。
水落地没蒸发，反而像活了一样，顺着金属纹路往上爬，形成细密的网。
“我的地里种得出地球的根，”她喘着气，“就能接得住你们的命。”
谢昭瞳孔一缩：“你在干什么？双链并联会引发逆冲，提前引爆核心！”
“我知道。”她咧嘴一笑，嘴角裂开一道小口子，“但我还知道，我这空间里的东西，从来不讲规矩。”
她割开手掌，血混着灵泉水滴进两个接口。血珠没散，反而被水流裹着，在空中拉出两条发光的线，一头连谢昭的基因链，一头连她自己。
“你不是说要纯度98%以上的基因链吗？”她边操作边笑，“巧了，我这儿有种子——来自地球，原装正版，没被你们这破宇宙污染过。”
意识一动，空间里的能量倾泻而出。她以血为引，以水为桥，在两条基因链之间织出一张看不见的网。藤蔓从她脚下钻出，不是实体，而是由光构成的根系，一圈圈缠绕上去，把两股力量拧成一股。
“这不是牺牲。”她说，“这是搭伙过日子。”
倒计时跳到：00:07。
防护罩启动程序开始加载，但系统警报狂响：【检测到非授权能量介入！强制中断！】
“不行！”谢昭喊，“系统不认！”
“它不认人。”吴佩云咬牙，额头渗汗，“但它得认活的东西。”
她猛地将双手按在地上，灵泉水顺着掌心灌入地面裂缝。一瞬间，整片岩层底下窜出无数嫩芽，全是她之前种过的辣椒、芝麻、南瓜苗——每一株都闪着微光，根系交织成网，直通基因链核心。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生命力。”她吼，“不是数据，不是公式，是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玩意儿！”
倒计时归零。
轰——
没有爆炸声。
只有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地底冲天而起，像太阳砸进了地下。整个实验室被吞没，所有影子都被拉长、扭曲、最后融成一片。
沈临的枪还在举着，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死死盯着谢昭最后一瞬的投影。
谢昭站在光里，身影一点点碎成光点，却没有消失，反而顺着基因链流入防护罩，又通过藤桥回流到吴佩云体内。
陆承挡在吴佩云身侧，机械臂展开成盾，能量槽疯狂闪烁，从35%一路飙升到99%，又瞬间归零。
吴佩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嘴唇发紫，但手 still 按着地面，没松。
三个人的影子在强光中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白光持续蔓延，吞噬墙壁、天花板、火焰、藤蔓、血迹、残骸。
最后一刻，冷冻舱里的少女睫毛颤了颤。
她胸前那顶草编帽，突然冒出一株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