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摔在地上的时候，手肘磕到一块凸起的金属管，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她没敢动，耳朵里还嗡嗡响，像是有人拿勺子在脑仁里搅。
谢昭比她快一步爬起来，检测仪屏幕裂了道缝，但他手指还在划，嘴里念着什么“共振阈值突破”“神经信号残留”。他伸手把她拉起来，两人背靠着墙，谁都没说话。
头顶的烟尘还没落定，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东西在撞墙。紧接着是警报，不是尖锐的那种，而是低频震动，一下下敲在胸口。
“陆承。”吴佩云突然说。
谢昭看了她一眼，点头：“他在能源核心方向。”
他们没走正道。维修通道被塌下来的克隆舱堵死，地上全是碎玻璃和断裂的管线。谢昭用探针撬开一截通风口，吴佩云钻进去时，裤兜里的种子撒了一路。
“你这兜真像个播种机。”谢昭跟在后面，声音从管道里反弹回来，听着有点滑稽。
“种地主播，不靠这个靠啥？”她回了一句，脚下一滑，差点踩空。好在谢昭一把拽住她后领，才没直接掉进下面的蒸汽井。
底下热浪扑脸，管道锈得厉害，爬几步就得换地方。吴佩云手腕上的玉镯一直震，不是警告，是那种熟悉的、像心跳一样的频率。她知道它想干嘛——它感应到了什么。
“再往上三十米就是紧急接口。”谢昭盯着腕表定位，“但那边有能量屏障，没权限打不开。”
吴佩云没吭声，闭眼一瞬，意识沉入手镯空间。灵泉池边那片紫茎南瓜长得正旺，叶子泛着微光。她伸手一引，一缕雾气顺着经络游出空间，轻轻裹住两人的口鼻。
呼吸立刻稳了。谢昭眯了下眼：“你又偷偷升级功能？”
“这不是为了救你嘛。”她笑了一下，继续往前爬。
破墙而出的时候，冲击波正好炸开。合金板飞出去半米远，吴佩云被谢昭护在身下，耳朵嗡了一声。等烟散了，眼前是能源核心控制室的大门，半开着，里面红光闪个不停。
陆承就在那儿。
他整个人靠在控制台边上，右臂机械臂黑了一半，黏液顺着关节往下滴，滴到地上发出“滋”的一声。他抬头看见他们，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眼神清清楚楚写着：快进来。
吴佩云冲过去扶他，结果刚碰到他肩膀，陆承猛地甩手把她推开：“别碰我！这玩意会传染！”
她愣住，低头看他的机械臂。那些暗红纹路正在蔓延，像活物一样往躯干爬。可就在她盯着看的瞬间，玉镯忽然一烫，一道金光从内侧溢出来，直奔机械臂而去。
“等等！”谢昭突然喊，“别让它接触！我们还不知道……”
话没说完，金光已经缠上机械臂。
嗡——
整间屋子震了一下。控制台的警报声变了调，辐射读数开始回落。陆承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机械臂剧烈抽搐，但那黑色黏液竟开始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逼回去。
吴佩云没动，她感觉到手镯在跳，不是抗拒，是呼应。就像两个久违的人终于听见了彼此的脚步声。
“原来是你。”她低声说。
谢昭已经扑到检测仪前，手指飞快操作。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流，他眼睛越睁越大：“不可能……机械臂的能量频率，居然和手镯同步了？误差不到0.3%！”
“怎么做到的？”吴佩云问。
“不是‘怎么做到’。”谢昭盯着记录，“是‘早就做到了’。”
他调出一段维修日志：“三个月前，你的农业星维修车间用过一批新型合金，成分报告里有微量灵泉水沉淀物。而陆承的机械臂，在那次爆炸后，右臂外层结构全部更换——用的就是这批材料。”
吴佩云脑子“轰”一下。
她想起来了。那块试验田，种的是能传导能量的紫茎南瓜。根系特别野，后来发现有一部分钻进了地下管道，连到了维修车间的地基。她当时还笑说：“这瓜成精了，自己找水喝。”
没想到，它真的把能量送出去了。
“所以……”她看向陆承，“你的机械臂，早就被我的空间‘种’过了？”
陆承喘着气，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下：“我说我种过地，你信吗？”
谢昭没笑，他指着核心柱：“现在问题不在这里。郑旭已经把变异物质注入主控管道，裂缝扩大到47%，如果不能逆转流向，整个生态链会在三小时内崩溃。”
话音刚落，控制台中央的注射装置“咔”地一声弹出针头，对准核心最深处。
郑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钥匙找到了，锁也到位了。你们以为这是巧合？手镯是开启宇宙生命源的钥匙，而机械臂——是三百年前就埋下的锁。”
吴佩云抬头，墙上投影出郑旭的脸，扭曲又平静：“没有改造体承载，生命能量无法完成闭环。而你们，刚好凑齐了条件。”
“你疯了。”谢昭冷笑，“你以为你能控制这种能量？”
“我不需要控制。”郑旭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只需要启动它。”
按钮亮了。
吴佩云几乎是本能地举起手镯，金光倾泻而出，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罩，暂时挡住注射流。但她撑不了多久，手臂已经开始发抖。
“陆承！”她喊。
陆承咬牙，右手狠狠插进机械臂的导槽，强行将接口推入核心外环。“谢昭！告诉我哪条线能接通共振回路！”
“b-7！紫色线路！”谢昭吼。
陆承左手猛地扯断一根能源线，反手插进接口。电流窜上来的一瞬，他整个人绷直，冷汗直流，但机械臂的纹路开始跟着手镯的节奏闪烁。
一下，两下。
金光越来越强。
当郑旭按下最终注入键的刹那，机械臂猛然爆发出一道刺目金芒，与手镯的光圈撞在一起，形成环状波纹，逆着注射管路推进。
黑色物质开始融化，转为清澈液体，顺着管道回流。
“不——！”郑旭的声音第一次失了控。
控制室内，警报声由急转缓，辐射值直线下降。裂缝停止扩张，甚至开始微微愈合。
陆承瘫坐在地，机械臂还在冒烟，但他笑了：“原来……我也种下了东西。”
谢昭盯着检测仪，指尖发颤。他录下了完整的共鸣波形，数据清晰得不像现实：“生命能量不仅能滋养生物，还能改造机械……这不是科技，是进化。”
吴佩云蹲下身，轻轻碰了碰陆承的机械臂。金光还未散尽，像晚霞落在金属上。
“你早就是我们的一员了。”她说。
谢昭忽然抬头：“等等，能量回流太快了，核心压力在上升——”
话没说完，控制台所有屏幕同时闪白。
郑旭的身影在红光中浮现最后一秒，嘴唇动了动。
吴佩云没听清他说什么。
她只知道，手镯还在震，机械臂的余晖未散，而农业星深处，某颗被遗忘的南瓜种子，正悄悄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