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砸进焦土的瞬间，吴佩云手腕上的玉镯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痛，也不是痒，像有人隔着千年敲了敲门。她低头看去，裂纹还在，但那道金光没散，反而顺着根须往地底钻，整片烧过的土地像是被什么唤醒了，轻轻颤着。
“树……动了。”林小满的声音本来在远处飘着，可现在没人回应她。
沈临正靠匕首撑着站起来，听见这句，头都没抬：“废话，刚才是谁家辣椒把母舰熏自闭的？”
他说得凶，手却先一步伸向吴佩云，五指张开又收拢，像怕碰碎什么似的停在半空。
谢昭蹲在地上，戒指只剩一圈残边，但他指尖还贴着地面，仿佛能从灰烬里捞出数据流。“不对。”他声音压得很低，“能量频率变了。不是回流，是召唤。”
陆承没说话，只是慢慢卷起左臂烧焦的袖子，露出能源核心外层一块锈迹斑斑的零件。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用力一抠，金属边缘划破掌心，血滴下去的刹那，那零件竟微微发亮。
“它认得这个。”他说。
吴佩云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生命之树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圈金光从根部炸开，像涟漪扫过整片战场。三色花海齐齐伏下，花瓣朝中心聚拢，像是在行礼。
她耳边响起一个机械音，不冷也不硬，反倒像小时候福利院那台老收音机：“检测到地球文明印记，激活时光回溯协议。”
“啥？”沈临眉毛一挑，“你这镯子还能开机？”
“别贫。”吴佩云攥紧手镯，意识沉进去一瞬——空间里的灵泉翻得厉害，银白色幼苗叶子卷边，像是扛不住压力。她赶紧退出来，喘了口气，“它要带我们走。”
“去哪儿？”谢昭抬头。
“回家。”
空气静了一瞬。
沈临咧嘴笑了下，转身就把匕首往树干裂缝里插。“行啊，我正好想去地球看看，到底哪个医生给我写的出生证明敢写‘智力发育迟缓’。”
谢昭没理他，只把残破的戒指按进树皮凹陷处，闭眼测算。“时间线不稳定，多条路径重叠，必须锁定初始坐标。”
陆承站在原地，盯着自己手里那块零件看了好几秒，忽然扯开高领毛衣，露出胸口一道深紫色疤痕。他把零件贴上去，低声说：“这是我集团第一笔交易的密钥芯片。我一直留着，不知道为什么。”
话音落，树干上浮出三道凹槽，形状各异，却恰好对应匕首、戒指和零件。
“嵌进去。”吴佩云说，“一起。”
沈临哼了声：“你以为我是那种抢着做好事的人？”
但他已经把匕首推到底了。
谢昭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伤，而是戒指接入的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段画面——三百年前，地下实验室，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输入密码，屏幕上跳出来的确认码，正是他刚才演算出的时间坐标。
“1999年12月31日。”他睁开眼，“北纬39.9°，东经116.4°。北京中关村旧址。”
陆承没问这是哪儿，直接把零件按了进去。
咔哒。
三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头顶的星环忽然开始逆向旋转，七彩光带收束成一点，直直坠入树心。大地震动得更厉害了，焦土裂开缝隙，底下不再是岩石，而是一片流动的金色光河。
吴佩云感觉手镯烫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往上提，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拽着她的脊椎。
“不对！”谢昭突然喊，“同步率只有76.5%，差一点就会撕裂时空通道！”
沈临一把抓住她手腕：“那你倒是算准点！”
“我不是计算机！”谢昭反呛，“我现在连眼镜都没有！”
“要不咱抽签决定谁退出？”沈临冷笑，“反正你们科学家最爱搞优胜劣汰那一套。”
“别吵了。”陆承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他一只手死死按着树心，另一只手猛地抽出腰间备用电源模块，狠狠砸进第三道接口，“我说过，这不是为了改变过去。”
金光暴涨。
树冠上方浮现出一幅扭曲的星图，线条交错如乱麻，时间轴上闪着无数个红点，全是错误路径。
吴佩云脑袋嗡嗡响，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沈临立刻用肩膀顶住她，咬牙道：“你要是晕了，我以后直播标题就叫《论种菜主播如何把自己种进棺材》。”
她想笑，却觉得太阳穴像被针扎。空间里的幼苗叶片已经开始发黑，灵泉表面泛起泡沫。
“撑住。”沈临捏了下她虎口，“你不是最能扛吗？上次我说你辣椒长得像鼻涕虫，你第二天就种出一亩地怼我脸上。”
谢昭闭着眼，嘴里念着没人听得懂的数字串，手指在空中快速敲击，像是在逆向破解什么加密程序。他的额头渗出汗，顺着鼻梁滑下来，在下巴尖凝聚成一滴，啪嗒掉进泥土。
陆承的机械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关节处冒出火星，但他没松手，反而把整个身体往前压，像是要把自己也焊进这棵树里。
“坐标……锁定了。”谢昭猛地睁眼，“地球，1999年12月31日23:59:59。唯一稳定窗口，持续十秒。”
“够了。”沈临咧嘴，“老子九年义务教育虽然没毕业，也知道一分钟六十秒。”
吴佩云深吸一口气，把手镯贴紧树心：“准备走了。”
金光骤然收缩，形成一个垂直的漩涡，从天而降，把四人圈在中心。地面崩裂，花海倒卷，花瓣被吸进光柱，化作点点荧光。
沈临一手抓着吴佩云手腕，一手拽住谢昭衣领，匕首钉进地缝稳住身形。陆承最后一个松手，用仅存的机械臂锁住树根，借力一推，把前头三人送进光漩。
他自己跃起的瞬间，高领毛衣被气流掀开，胸口那道疤痕闪了下紫光。
吴佩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星环还在缓缓转动，风里飘着最后几片花瓣，一朵蓝花擦过她脸颊，落在肩上。
她轻声说：“我们……回家了。”
光漩轰然合拢。
通道内没有声音，也没有方向，只有不断闪过的光影碎片——一间教室的黑板写着“元旦联欢会”，一辆自行车后座绑着红色保温饭盒，一个女孩蹲在街角喂流浪猫，手里捏着半块馒头。
沈临忽然觉得手腕一热。
低头一看，吴佩云不知什么时候把搪瓷杯塞进了他手里。杯子还冒着热气，里面是灵泉水泡的枸杞红枣茶。
“你拿这个干嘛？”他皱眉。
“你说呢？”她瞪他，“路上喝。”
谢昭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镜框：“理论上，穿越过程中不应携带非绑定物品。”
“理论？”沈临冷笑，“你管她种的草莓发光叫理论？”
陆承站在最后面，看着前方三人背影。他的机械臂彻底报废了，只剩一根电线垂着，火花一闪一灭。
忽然，通道尽头出现一道光。
不是金色，也不是七彩，是城市夜晚特有的霓虹混着路灯的昏黄。
地面轮廓渐渐清晰——柏油路、公交站牌、一家关着门的网吧，招牌上写着“极速网咖”。
“要落地了。”吴佩云喊。
沈临立刻把搪瓷杯塞回她手里，反手握住她手腕：“抱紧点，摔傻了没人给你治。”
谢昭调整姿势，试图计算落地角度。陆承往前一步，挡在三人前面。
气流猛的一沉。
他们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往下坠。
第一块玻璃碎裂声来自网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