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跪在地上,手指还沾着那颗从嘴里滑出来的草莓。它安静地躺在掌心,表皮光洁,像是刚从藤上摘下,可她知道——这不是现在的果实,是空间在吐出一段被封存的记忆。
她没时间细想,手腕上的玉镯猛地一震,像是被人从内部推了一把。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废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红光和倒计时的机械音:“距离核心熔毁剩余28秒。”
四人被硬生生拽进一段闭路影像里。这里是三百年前的深圳地下能源站,监控画面泛着陈旧的绿调。年轻的陆承站在控制台前,军装笔挺,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指尖微微发抖。他身后,警报灯一圈圈旋转,映得整个房间像在燃烧。
“这不对……”沈临低声道,“这不是事故记录里的画面,这段影像从未公开过。”
谢昭的数据戒自动启动,屏幕飞快滚动:“能量频率匹配度97.1%,我们不是在看录像,是被拉进了他的记忆现场。”
话音未落,现实中的陆承突然闷哼一声,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抬起,直直伸向虚空中的核反应堆按钮。他的眼睛睁着,却毫无焦距,嘴唇微动,重复着一句听不清的话。
“他在重演。”吴佩云猛地站起,“这不是回忆,是程序!有人把引爆指令刻进了他的能源核心!”
沈临一个箭步冲上去,抽出军用匕首卡进机械臂关节缝隙。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声响,火星四溅。可那只手臂仍在往前探,像有另一股力量在操控。
“再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撕开!”沈临咬牙,额头青筋暴起,“谢昭,给我截断信号流!”
谢昭迅速将数据戒贴上陆承后颈接口,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疾敲:“他在抗拒同步,系统判定我是入侵者,反向加密了三十七层防火墙……等等,有东西在干扰我。”
吴佩云闭眼沉入空间。灵泉水翻涌不止,岸边泥土裂开,一张焦黄纸页缓缓浮出水面。她伸手捞起,是半张遗书,字迹被火燎过,边缘卷曲发黑:
“若我成为恶魔,请用这颗子弹结束我。别让他们知道,我是自愿的。”
落款没有名字,但右下角那个残缺的印章——正是承天集团前身的标志。
她睁开眼,声音发颤:“他不是要炸毁城市,他是替别人顶罪!当年真正下令的人,让他背了锅!”
“所以这段记忆才会残留程序化指令。”谢昭终于破开最后一道锁,“他的身体还记得那个夜晚的操作流程,哪怕意识已经遗忘。”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
现实中的机械臂再次挣脱束缚,五指成爪,眼看就要按上虚拟按钮。
吴佩云毫不犹豫割破指尖,血珠滴入手镯。空间深处,一株带着露水的草莓苗破土而出——那是她穿越后种下的第一株地球植物,根系缠绕着最原始的生命能量。
她一把拔起幼苗,按在控制台扫描口。“认我为主,现在就认!”
绿光一闪,基因波形匹配成功。
“声纹呢?”沈临大喊。
“他在说梦话!”谢昭指着数据戒,“录下来!”
沈临抄起眼镜链上的心理检测仪,怼到陆承嘴边。那人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佩云,别看。”
三个字,刚好录全。
“声纹匹配通过。”谢昭输入确认码,“只剩指纹模拟。”
“用这个。”沈临把匕首插进自己掌心,鲜血顺着刀身流下,覆盖住刀柄纹路。他猛地将刀插入控制台导电槽,灵泉能量顺着金属传导,瞬间生成临时生物信号。
“三重验证完成!”
轰——
警报戛然而止,红光熄灭。
现实中的陆承浑身一震,机械臂“咔”地垂下,整个人软倒在地。冷汗浸透衣领,呼吸急促得像跑了十里山路。
沈临收刀,甩掉匕首上的血,蹲下来扶住他肩膀:“醒着吗?能听见我说话?”
陆承眨了眨眼,瞳孔慢慢聚焦。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杀了多少人?”
吴佩云单膝跪地,握住他还在发抖的手:“你救了更多。那天晚上,你是唯一敢按下终止键的人。”
陆承怔住,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明。他缓缓抬起左手,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张遗书残页——不知何时,它已出现在他怀里。
“原来我一直带着它。”他低声说,“我以为是噩梦,原来是真相。”
谢昭收起数据戒,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科学能计算概率,能预测行为模式,但它算不出一个人愿意为陌生人去死的决心。”
沈临嗤笑一声:“你现在才明白?我们早就不是靠数据活着了。”
吴佩云看着手中的草莓苗,叶片上的露珠滚落,砸在地面碎成八瓣。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刚才那颗草莓……是从我嘴里出来的。”
没人接话。
空气凝住。
陆承撑着膝盖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沈临伸手去扶,却被他抬手挡住。他自己咬着牙,一点一点撑起身子,站稳。
“走。”他说,“还有地方没查完。”
谢昭点头:“成都基因库遗址,那里关押着‘净化计划’失败的实验体。”
“他们还活着?”吴佩云皱眉。
“不知道。”谢昭目光沉了沉,“但生命之树最后一次波动,指向了那里。”
四人转身朝外走,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废墟之上,生命之树的虚影仍未消散,光芒忽明忽暗,像一颗疲惫的心脏在跳。
吴佩云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刚才倒下的地方。
那里有一小片湿痕,像是谁的汗滴落过。
可她记得很清楚——
刚才陆承倒下时,脸是朝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