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红光一明一暗地扫过金属墙壁。吴佩云盯着终端上那条跳动的数据请求，手指刚要落下，整个基地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了底层结构。
“动手了。”谢昭立刻调出监控画面，声音没半点波动，“南区b7通道，能量读数爆表。”
陆承已经起身，黑色高领毛衣下的手臂肌肉绷紧：“沈临在那边。”
“不止是他。”吴佩云手腕上的和田玉手镯突然发烫，她下意识捂住，眉头一皱，“还有别人……不对劲。”
三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话，抓起装备就往南区冲。林小满想跟上来，被谢昭一把拦住：“你留下，守数据流。一旦断联，立刻启动备用信道。”
走廊尽头的门被炸开了半边，烟尘未散。沈临单膝跪地，匕首插进地面稳住身形，对面是个全身黑袍的身影——“影”。他手里握着一块漆黑如墨的灵石，正往胸口按去。
“别逼我陪你死。”沈临喘着气，额角有血往下淌，“你知道这玩意儿炸了，咱们都得埋这儿。”
“影”没答话，只是抬手，掌心划过面具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下一秒，沈临暴起，整个人像离弦的箭扑过去。两人撞在一起翻滚了几圈，金属护甲刮擦出火星。沈临一记肘击打在对方颈侧，趁力道松动，反手用匕首尖挑向面具连接处。
“咔。”
一声脆响，面具裂成两半，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张脸……太熟悉了。
谢昭瞳孔一缩：“郑旭？”
“不像。”陆承站在门口，目光冷了下来，“五官更年轻，眼神也不一样。”
确实不像。这张脸和郑旭有七分相似，可眉骨更低，鼻梁上还有一道旧疤，像是小时候摔的。最诡异的是，他的嘴唇在轻微抽搐，仿佛控制不住面部肌肉。
“你不是他。”沈临慢慢站直，匕首仍指着对方咽喉，“你是谁造出来的？第几个？编号多少？”
“影”忽然抱住头，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太阳穴。
“疼……头好疼……”他喃喃着，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铁门……谁关灯了？我记得……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孩子们哭……”
吴佩云心头一震。
孤儿院。
她也是从那种地方爬出来的。脏水、馊饭、半夜被推去做检查的走廊，还有永远洗不掉的药水味。
她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你说孤儿院？哪个？”
“影”猛地抬头，眼神涣散却直勾勾盯住她：“你也……闻得到？”
话音未落，他体内涌出一股黑雾，顺着防护服缝隙往外渗。陆承想冲上去压制，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别靠近！”谢昭迅速打开检测仪，屏幕瞬间跳出红色警告，“他在自毁程序边缘，神经系统正在崩解！”
吴佩云咬牙，顾不上手腕火辣辣的痛感，闭眼沉入手镯空间。灵泉水汩汩流动，她抽出一丝最温和的能量，借意念注入脚下的地面。
水流无声蔓延，缠上“影”的靴底。那股躁动的气息微微一顿，黑雾收缩了些。
“现在！”她喊。
沈临抓住机会，一个箭步上前，从腰间掏出镇定剂，直接扎进对方脖子。药液推进的瞬间，“影”浑身抽搐，嘴里依旧断断续续吐出碎片般的句子：
“……冬天……没棉袄……院长说……合格的才能活……我合格了吗……我想回家……”
最后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上。
谢昭蹲下身，快速扫描脑波数据。屏幕上，海马区的信号乱成一团，但其中一段波形，和三百年前某份废弃档案里的记忆记录高度吻合。
“这不是训练出来的杀手。”他低声说，“这是被塞进别人记忆的容器。”
吴佩云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镯还在发光，越来越亮，映得她腕内一片青白。一道极淡的痕迹浮了出来——像是烙印，又像胎记，位置正好在脉门上方。
她认得这个编号。
小时候，每次体检完，护士都会拿印章在她脖子后面盖一下。数字不同，命运也不同。她活下来了，其他人……再没见过。
“你看到了？”陆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顺势挡住那道印记。
她摇头：“别声张。”
谢昭却已经察觉异常，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又迅速移开：“手镯刚才释放的能量，和‘影’的记忆波动完全同频。他们……有过交集。”
“不可能。”沈临抹了把脸上的血，“吴佩云是地球来的，‘影’是郑旭做的实验体，时间对不上。”
“可记忆能储存。”谢昭盯着数据不放，“如果当年的实验不只是改造基因，而是提取、复制、移植……那么‘影’脑子里的东西，未必是他自己的经历。”
空气一下子静了。
吴佩云看着地上蜷缩的男人，忽然觉得胃里发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唯一带着地球记忆活下来的孤儿。可眼前这个人，说着她熟悉的场景，闻着她刻骨铭心的味道，甚至……可能也有过同样的编号。
“所以他是谁？”她问。
没人回答。
“影”忽然睁开眼，目光竟清明了一瞬。他看向吴佩云，嘴唇动了动：“你……种菜的那个……你活着……真好。”
然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警报仍在循环播报，红光打在金属地面上，映出五个人沉默的影子。
谢昭收起检测仪：“得把他带回控制室，深度扫描。刚才那段记忆太真实，不像伪造。”
“先铐上抑制环。”沈临捡起掉落的引信装置，塞进密封袋，“这玩意儿连着主灵石阵，不能让他随便醒。”
陆承扶着墙站起来，嗓音低沉：“吴佩云，你还撑得住吗？”
她点点头，把手镯的热度压下去，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恍惚。”
“像照镜子？”陆承看着她，眼神难得柔软。
她没说话。
谢昭忽然开口：“我申请调阅三百年前‘新亚细亚基因工程’的原始日志。如果‘影’的记忆来自真实个体，那就一定有记录。”
“审批早就封了。”沈临冷笑，“你以为我没查过？凡是沾边的资料，全标了‘宇宙级机密’。”
“那就黑进去。”谢昭推了下眼镜，“反正我现在干的事，早就不合法了。”
吴佩云靠在墙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镯。
原来她以为的秘密，早就有人走过一遍。
原来她以为的孤独，也许从来都不是独一份。
远处传来机械臂移动的声音，医疗机器人正朝这边滑行。沈临走过去接应，谢昭开始整理数据线，陆承站在她身旁，不动声色地挡开了通风口吹来的冷风。
她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发烫的手镯。
光还没熄。
而地上的“影”，在昏迷中，又一次喃喃出声：
“姐姐……今天的菜……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