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污黑的泥浆堵住嗓子
石头最后看了一眼蜷在破道袍里、臂弯深处那点微光断续闪烁的玄微。
眼窝干涩发烫。
他一咬牙，喉咙里挤出声野兽似的呜咽，右胳膊肘猛地砸向地面！身体硬扭着朝角落里那摊污黑发臭的泥汤扑爬过去！
左臂断口深处被这剧烈动作狠狠牵扯！糊满厚药膏的皮肉底下，刚被冰凉青石压住的骨裂刺痛和酸胀轰然爆开！像无数烧红的细针顺着骨头缝一路烧到太阳穴！他差点直接瘫进泥污里！眼前黑红交杂的光点乱跳！
离角落不到两步远。
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尸混着沼气的腥臭味道扑面撞来！他猛吸口气差点吐出来，鼻根瞬间酸胀，眼泪混着汗珠子滚了满脸。污泥特有的、带着冰冷滑腻的死气顺着口鼻往里钻，刺进肺管子里。
洞里昏黄的烛光映着那片污黑水面。
表面浮着一层腻亮的油膜，底下是沉淀的漆黑泥砂，里面裹着看不清的草根、苔藓碎屑和几缕暗红色的、疑似血迹凝固的发丝状物。
这是水？
这根本是烂泥坑底的玩意儿！
“快……！”洞口阴影里师父喉咙里滚出浑浊的音节，带着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像有人踩着嗓子眼在催命。
石头眼底最后一点犹豫被踩碎了。
他不管不顾往前扑蹭，右肘“咚”地一声半陷入那片湿冷油腻的泥汤边缘！手想也不想直接插进那浓稠发黑的污物里！
一股钻心刺骨的冰凉瞬间淹没手腕！比冬天的冰水还冷！是沼泽淤泥里沤了不知多少年的阴寒！指尖碰到底下沉积的硬泥砂砾和滑腻的腐草，恶心得他胳膊上汗毛根根倒竖！胃里翻搅！
他五指死死扒住那个半个埋在泥里的破瓦盆边缘！
盆壁粘腻湿滑，糊满了厚厚一层恶心的泥浆和暗红硬痂！他抠不动！指尖在冰凉粗糙的陶面上徒劳地打滑！
师父那边喉咙里的抽气声陡然变得尖利急促！糊满厚泥的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像是随时会崩断！
石头后槽牙咬出了血！
不管了！右手并掌如刀，裹满污泥狠狠劈进发臭的泥汤里，指头顺着盆沿插进乌黑的底部！摸到底下凝结成团的污物淤泥！他闷吼一声，用尽全身重量狠狠往外一掀！
哗啦——！
一大坨裹着黑水泥浆、里面纠缠着腐烂草屑和暗红血痂的烂泥团被整个掀翻出破盆！溅起的恶臭泥点泼了他满头满脸！连唯一完好的右眼都被糊上了腥热的污泥！
石头顾不上抹脸。
破瓦盆被掀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污黑浑浊的泥水夹杂着细密的腐烂气泡从盆底翻涌上来！恶臭瞬间加倍！他只看到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黏稠！
手！
他沾满污泥的手闪电般沉了进去！五指在冰冷刺骨、粘稠如胶的烂泥汤里捞了一把！根本抓不住水，只有一把捏烂了的腐苔草屑和滑腻泥沙！
“呃啊——！”洞口的师父猛地发出一声濒临窒息的抽噎！糊着厚泥的眼皮底下似乎有什么在疯狂滚动！沾满湿泥的手爪痉挛着死死抠进地面石缝里，发出嘎吱的刮响！
没时间了！石头心脏被这绝望的催促声攥得快要爆开！
他猛地俯下身！右半边脸几乎贴上翻滚着腐臭气泡的污水面！张大嘴！不管不顾一口狠狠吸了上去！
冰冷！
恶臭！
浓稠的泥浆混着细碎的烂苔和沙砾狠狠灌进他被迫张开的喉咙口！堵死！带着腐烂沼泽和血腥的恐怖味道瞬间冲垮了所有感官！胃里翻江倒海！窒息的痛苦和极致的恶心瞬间淹没了他！
噗！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仰头！从泥浆里拔出来！嘴里那口粘稠冰冷混合着沙砾和腐败植物的泥汤死死堵住了气管！他本能地想要呕吐咳嗽，喉咙却只能发出被彻底糊死的、濒死的“嗬嗬”气音！
他什么也顾不上，憋得眼球暴突，面孔紫涨！沾满乌黑泥浆的身体爆发出全部剩余力量，连滚带爬猛地拖回玄微身边！
右臂死命伸出！沾满泥汤污物的手痉挛着掰过玄微深埋在臂弯里的头颅！粗暴又混乱！那张枯槁得只剩一层灰皮包着骨头的脸硬生生被他从黑暗里拉出来一点点！
喉咙被泥浆死死糊住的石头，几乎是凭着濒死前最后一缕蛮力，将自己的嘴狠狠贴上了玄微同样干裂冰冷、蒙着灰败死气的嘴唇！
噗！
他将喉咙里那口堵得他欲死的冰冷污秽泥浆，一点不剩地对着玄微微弱的呼吸缝隙，狠狠灌了进去！
洞内烛火猛地炸亮了一下！将两人交贴的剪影扭曲放大在洞壁！冰冷，污秽，绝望！
几乎在灌进去泥浆的刹那——
石头身下的玄微！
整个枯槁身体骤然向上弹跳了一下！
幅度不大，却像是被无形的钢针狠狠贯穿！灰败死寂的脸上，深陷的眼窝猛然大睁！那点刚刚才从臂弯里漏出来的微弱暗金光芒骤然收缩、跳动、随即炸开一片混乱的浊光！
灰败皮肉包裹下的喉结疯狂滚动！一种沉闷粘滞、仿佛泥浆在腐烂喉管里强行冲刷的咕噜声骤然爆发！紧跟着是更尖锐倒气、几乎撕裂喉咙的呛咳声！
整个身体在冰冷泥污里剧烈地痉挛、抽弹！
灌完泥浆的石头彻底脱力，像条烂口袋瘫倒在冰冷的污地里。
他咳得撕心裂肺，泥点混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喉咙里像是被无数砂纸反复摩擦过。
洞口方向，僵死的师父却在这阵剧烈痉挛声中，那糊满厚泥的眼皮底下剧烈滚动的“东西”，缓缓沉定下去。
混乱的痉挛和呛咳终于平息。
倒在地上剧烈抽搐的玄微，身体猛地一顿。
极其突兀地，彻底僵硬下来。
喉咙深处那粘滞的“咕噜”滚动声消失了，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被厚淤泥完全堵死的死寂取代。
洞内狂跳的烛火也随之猛地收敛了光芒，恢复成最初那点微弱摇曳的橘红火苗。
洞窟陷入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死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