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疆找小啾之前吴长生决定先绕个路。
他想回那个地方看看。
那个曾经被他花重金买下又被夏无极列为皇家禁地的——龙脊山脉。
毕竟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拥有过产权的“家”。
虽然只住了一千年,虽然那是几千年前的老黄历了。
但人嘛总是念旧的。
“也不知道那个破山沟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吴长生脚踏虚空看似慢悠悠地走着实则每一步跨出都在数里之外。
他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景象。
穷山恶水瘴气弥漫毒虫遍地。
除了安静一无是处。
“估计早就荒废了吧。”
他想。
夏氏皇朝都亡了两千年了那些守山的军队肯定早就撤了。
没了人维护,再加上那地方本来就邪门估计现在已经变成妖兽的乐园了。
也好。
正好去看看当年那个用来堵门的“钢铁堡垒”有没有生锈。
怀着这种像是“回老家探亲”的轻松心情,吴长生翻过了最后一座山头。
然后。
他整个人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
那双看透了沧海桑田的眸子此刻却瞪得比铜铃还大。
嘴巴微张半天没合拢。
“这……”
“这他妈是龙脊山脉!”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穷山恶水?
哪里还有什么瘴气毒雾?
入目所及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翠绿得仿佛要滴出油来的原始林海!
每一棵树都高大得不像话仿佛生长了万年。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令人作呕的瘴气,而是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天地灵气!
那灵气之浓甚至在山谷间凝聚成了肉眼可见的白色云雾如梦似幻。
如果说外界是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
那这里简直就是上古神话里的洞天福地!
“走错路了?”
吴长生下意识地掏出那张早已泛黄的雪狼皮地图反反复复地比对了好几遍。
地形没变。
山势没变。
连那几条河流的走向都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画风跟外面那个世界完全就是两个版本!
“神了。”
吴长生收起地图按下云头,落入了林海之中。
越往里走他就越心惊。
这里的草木都透着一股子“妖”气。
不是妖兽的那种妖而是灵性。
路边的野花见到他来了,竟然会害羞地合上花瓣。
树上的藤蔓会主动给他让路甚至还讨好地帮他扫去脚下的碎石。
这地方成精了啊!
吴长生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
他凭借着记忆穿过了那层早已失效或者说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天然迷阵。
朝着山脉的最中心也就是他当年沉睡的那个山谷走去。
还没走到。
他就远远地看到在山谷的方向有一根巨大的“柱子”直插云霄!
那柱子太粗了粗到隔着几十里地都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它穿透了云层仿佛支撑着整片天空。
“那是什么玩意儿?”
吴长生眯了眯眼。
“我记得我当年没在那儿建塔啊?”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他加快了脚步。
当他终于站在山谷的入口看清那个“柱子”的真面目时。
这位活了一万多年的“老怪物”,彻底失语了。
那不是塔。
也不是柱子。
那是一棵树。
一棵大到完全违背了生物学常识甚至违背了物理学定律的参天巨树!
它的树干起码得有几百人合抱那么粗表皮呈现出一种古老的青铜色上面布满了岁月的裂纹。
每一道裂纹里都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它的树冠更是遮天蔽日笼罩了方圆数十里!
无数根粗大的枝条如同巨龙般在空中盘旋、交错垂下一条条晶莹剔透的藤蔓。
每一片叶子都像是一块碧绿的翡翠在阳光下闪烁着神性的光辉。
一股苍茫、古老、而又充满了无尽生机的洪荒气息从这棵巨树上散发出来。
镇压着整座山脉!
在这棵树面前吴长生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正站在巨人的脚下。
“这……”
他仰着头脖子都酸了也没能看到树顶。
“这也太离谱了吧?”
他努力地回忆着。
一千年前在这个位置也就是他那个地下宫殿的入口处。
好像确实有棵树?
不对。
那不能叫树。
那充其量就是一根棍子。
他记得很清楚。
当年为了伪装洞口他随手在路边折了一根柳树枝插在了那个用来堵门的巨石缝隙里。
当时想的是插根“活物”看起来自然点。
至于能不能活他压根没管。
结果现在你告诉我那根破柳条长成了世界之树?
“长生道韵……”
吴长生咽了口唾沫终于反应过来了。
又是那个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被动技能!
他在下面睡了一千年。
虽然有阵法隔绝但那可是他高达一千多点体质所散发出来的“神性”啊!
哪怕只是泄露了一丝丝。
经过这一千年的日夜熏陶再加上这山谷里原本就有的聚灵阵加持。
硬生生地把一根凡柳给催生成了神木!
“造孽啊。”
吴长生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缓缓地,走向那棵巨树。
随着他的靠近。
整座山谷突然安静了下来。
风,停了。
鸟不叫了。
连空气中流动的灵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那棵原本静止不动的参天巨树,忽然颤抖了一下。
“沙沙沙——”
无数片翡翠般的树叶开始疯狂地摇曳发出了一阵阵如同风铃般悦耳的声响。
那不是被风吹动的声音。
那是喜悦。
一种压抑了千年、等待了千年、终于得偿所愿的狂喜!
那些垂在空中的巨大枝条开始缓缓地垂落向着吴长生所在的方向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就像是在迎接它们的王。
吴长生走到了树下。
他伸出手轻轻地贴在了那粗糙而又温热的树干上。
“嗡——”
一股庞大的、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意念。
顺着他的手掌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没有语言。
没有画面。
只有一种最原始、最真挚的情感。
那是孩子见到了父亲的依恋。
是游子回到了故乡的安宁。
是等待了无尽岁月后终于再次重逢的委屈和撒娇。
“父亲……”
一个模糊的、稚嫩的意识在他的心底轻轻地唤了一声。
“您终于回来了。”
吴长生愣了一下。
随即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他轻轻地拍了拍树干就像是在拍一个孩子的脑袋。
“是啊。”
“我回来了。”
“没想到当年随手插的一根棍子现在都能给我遮风挡雨了。”
巨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树叶摇晃得更欢快了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点落在吴长生的身上。
暖洋洋的。
很舒服。
“行了别晃了晃得我眼晕。”
吴长生笑着骂了一句。
“既然你长得这么大了那以后……”
“这个家就交给你看了。”
“我再去下面睡个觉没意见吧?”
巨树的枝条轻轻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像是在挽留又像是在撒娇。
但最终它还是缓缓地松开了。
并且主动地控制着那些盘根错节的巨大根系向着两侧移开。
露出了那个被它保护在最核心、最深处的通往地下的入口。
那块万斤巨石依旧完好无损。
甚至因为有了树根的加固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吴长生看着这一幕心中一暖。
这种被“非人”生物全心全意依赖和守护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走了。”
他挥了挥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转身,走进了那条通往他“老巢”的黑暗通道。
身后。
那棵参天巨树重新合拢了根系。
它静静地伫立在天地之间。
像一位沉默的卫士。
继续守护着那个只属于它和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