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至前一日傍晚——
夜色同样浓稠如墨,
但空气中弥漫的并非晚秋的湿冷,
而是一种粘稠甜腥的气息,
像是陈年的血锈混合着腐败的香料。
铅灰色的云层在这里呈现出一种污浊的暗红,低低压着。
同样的一片黑松林,枝桠虬结扭曲,
如同无数向天挣扎的鬼爪,颜色却是沉郁得发黑的墨绿。
林修清与芸姑的身影,
便突兀地出现在这片扭曲林地的边缘。
芸姑撑着油纸伞,伞面隔绝了稀落的雨丝,也仿佛隔开了尘世的喧嚣。
林修清跟在她身侧,靛青色的粗布衣袍在阴风中微微拂动,
苍白的面容上没有多余表情,
只有墨色的眼瞳深处,映照着这片死寂荒凉之地。
她们的目标,是那趟“吃人”的“夜莺号”可能藏匿的源头。
“就是这里了。”
芸姑停在那条锈迹斑斑、几乎被野草吞噬的废弃支线入口。
她手腕一翻,几枚边缘泛着幽光的古旧铜钱出现在指尖。
“先试试水。”
她指尖轻弹,一枚铜钱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
悄无声息地射向不远处停靠在主轨上的那列短途火车——小夏即将守夜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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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空·小夏守夜初期)
车厢内,小夏正倚窗看书,努力驱散李叔警告带来的不安。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石砸落的巨响,
毫无征兆地从餐车方向传来!整个车厢似乎都震了一下!
小夏吓得心脏骤停,书脱手掉在铺上。
他惊恐地趴到车窗边张望,外面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他自我安慰是小偷或石头,强撑着继续看书,
却不知这声响,
正是芸姑的“厌胜铜钱”在试探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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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钱击中车体的瞬间,
芸姑和林修清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剥落!
而她们也成功进入了里世界, 看清了事物真相。
她们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
而是一种类似半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物质,
踩上去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滞感。
而那列原本普普通通、略显陈旧的火车,
现在在她们的视野里,就如同被剥去了伪装的画皮,
露出了狰狞可怖的真容。
整列火车通体覆盖着一层粘稠、蠕动,
如同半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物质。
车体不再是冰冷的金属,
而是扭曲虬结、如同巨大生物肌腱般的结构,
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搏动的血管!
车窗变成了黑洞洞的、不断收缩扩张的“气孔”,
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温热腥气。
而最显眼的,
是位于列车中部的那节餐车车厢——
它比其他车厢更加庞大臃肿,
颜色是近乎发黑的深红,表面覆盖着厚厚的,
如同生物角质层般的硬痂,
散发着远超其他车厢的浓郁邪气!
其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嗡鸣,
那是“夜莺号”残骸的呼吸。
芸姑手腕上,
那枚系着褪色红绳的青铜小铃铛,
正发出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高频细微震颤,
铃声却诡异地被周围粘稠的空气吞噬了,
只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锐鸣直接传入她与林修清的脑海,
那是法器对强大邪祟存在的本能示警。
林修清微微蹙眉,
清冷的眸子里映着那列蠕动血车的倒影,
若放在以前,他肯定万分厌恶,甚至恐惧。
毕竟这列车的长相真的太不讨喜了,
可现在她竟对这列车毫无感觉……
“果然!”芸姑黑玉般的眼眸精光一闪,
“虽然不是‘夜莺号’的本体车厢,
但这节餐车……已被它的血肉彻底侵染同化,
成了它延伸出来的一个‘器官’!
但也只是一具有些邪性的空壳罢了,成不了气候……
走吧,进去看看。
是空壳也得确认清楚,省得它哪天又爬回去害人。”
芸姑率先迈步,踏上了那粘滞的暗红“月台”。
她的靴子踩在上面,那粘稠的物质如同有生命般微微下陷,
发出轻微的吮吸声,却诡异地无法沾染她分毫,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林修清紧随其后,
而这时芸姑油纸伞就派上了大用场。
伞面上那些看似装饰的云纹此刻正流转着极其微弱的清光,
将滴落的污秽黏液和弥漫的腥甜血气隔绝在外。
她们如同踏入巨兽的腹腔。
车内的景象比外面更加扭曲。
过道狭窄异常,两侧的车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
而是覆盖着一层不断缓慢蠕动,
如同剥了皮肌肉般的暗红肉质组织,
上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蚯蚓般搏动的暗色“血管”,
一些地方还在渗出粘液。
脚下踩着的,也是这种令人作呕的肉质“地板”,
软腻而富有弹性。
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
充满了血肉腐烂和铁锈混合的浓烈气味。
破碎的车窗望出去,不再是现实的景象,
而是翻滚扭曲的暗红血雾和光怪陆离的,
如同脏器内部般的诡异景象。
两人的目标很明确——守车车厢,
那个理论上最“干净”也最适合观察全局的位置。
不过,不知为何,
林修清在踏入这火车后,竟感受到了一种被崇敬的感觉。
不自觉的便放松了下来,有些步履从容,
仿佛行走在自家的庭院,慢慢的对周遭地狱般的景象视若无睹。
芸姑则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腕上的青铜铃震颤得越发急促细微,
手中紧握着几张暗黄符箓。
推开守车车厢那扇覆盖着粘腻肉质、形同脏器瓣膜的门,
里面的空间相对狭小。
毕竟有很多卧铺,只是上面有的都粘上了干固的血迹。
不过却有一张较为干净的床位,
林修清目光扫过,径直走向那张卧铺。
就在她即将坐下的一刹那,
芸姑腕上的青铜铃猛地发出了声响。
林修清动作一顿,
清冷的眸子瞬间锐利如刀,扫视卧铺。
芸姑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符箓清光大盛,几乎要脱手飞出。
然而,那尖锐的警兆只持续了一瞬,便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卧铺依旧是那较为干净的样子,并无其他邪祟显形。
“奇怪……”芸姑眉头紧锁,符箓上的清光缓缓敛去,但警惕未消,
“这铺……刚才似乎有极短暂的,
不属于此地的‘生’气一闪而逝?
微弱得几乎以为是错觉。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活物?”
林修清也感知到了那一闪即逝的异样波动,极其微弱,
随后芸姑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怪异的卧铺:
“午夜子时,阴阳混沌……
梦接阴阳,里外难辨,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或许是有活人梦到这里吧。”
她摇摇头,不再深究,
“罢了,只要不是此间的邪物作祟便好。”
闻言,林修清便也不再犹豫,
毕竟也没什么危险了,就毫无顾忌的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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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时空·小夏的感受)
正沉浸于看书的小夏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只是感觉身上有些阴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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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里世界却不太一样,
在坐下去的瞬间,
林修清眉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身下的“垫子”……触感有些异样。
并非坐在布料感的感觉,反而有种肉质感,
不过并不纯粹,
似乎还垫着一层微弱,感觉有些遥远?难以捕捉的……温热?
甚至还有如同活物心跳般的微弱搏动……心跳?
不过在联想到这列火车的本质后,
并未深究,只是觉得有点硌得慌。
“这鬼东西,连卧铺都做得这么敷衍。”
她心中漠然评价。
而芸姑也发现这节车厢很安全。
便不再关注卧铺,转而看向车厢门口:
“我去前面探探那餐车的底细。
虽然说餐车车厢是它的一个‘分体’或‘触手’,
但它的核心意识……似乎已经主动切断了联系,抛弃了这里,
只留下一个空壳和一些残留的‘本能’。
不用担心我,你在这里坐着就好,
闭上眼睛,等我回来,
顺便给你个惊喜……”
不等林修清发问,
芸姑便径直走向那节散发着最浓烈邪气的餐车车厢。
越是靠近,那股血肉腐臭和甜腻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浓郁。
餐车内部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生物胃囊,
粘稠的肉壁不断分泌着消化液,
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
属于旧式餐具和人类衣物的残骸。
而林修清虽然不懂芸姑在卖什么关子,但还是照做了。
闭上眼睛,静静的等着。
忽然间,餐车那边传来金属的碰撞声。
林修清有一点担心了,不过下一秒芸姑就先知一般,
传音过来。
这一手将林修清吓了一跳。
“哈哈……这是传音术,吓你一跳吧,怎么样?想学吗?
不用担心,我只是在打开锁着餐车的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