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芊的掌心带着温意,轻轻覆在林氏手背上,那股坚定的力量透过指尖传来,让林氏悬了许久的心彻底落定。她望着女儿清亮的眼眸,忽然觉得连日来的虚弱都淡了几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有你在,娘便放心了。”
正说着,林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撑着身子要起身:“瞧我这记性,还没让张嬷嬷去请礼仪嬷嬷呢,宫宴上的规矩多,可不能让你失了分寸。” 她边说边往梳妆柜走,打开抽屉翻找 —— 里面放着几锭用锦帕裹着的碎银子,是她病中仅剩的私用,本想用来付请嬷嬷的酬劳。
“夫人,您坐着歇着就好!” 张嬷嬷正好从外面进来,见林氏要动手,连忙上前扶住她,笑着说道,“礼仪嬷嬷我已经请好了,大小姐早就把银子给过了,说是从您的嫁妆里取的,让您别操心。”
“嫁妆?” 林氏的动作猛地一顿,手里的锦帕 “啪” 地掉在梳妆台上,眼神瞬间失神。她愣愣地看着张嬷嬷,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我的嫁妆…… 拿回来了?”
张嬷嬷用力点头,眼底满是激动:“是啊夫人!大小姐下午去了库房,把江姨娘私吞的那些珠宝、田契都要回来了!连被过户到江姨娘弟弟名下的地契,大小姐都让江姨娘三日内改回来呢!” 她越说越兴奋,把下午库房里的事捡重点说了一遍,特意提到苏翎芊拿出嫁妆清单、找出暗格珠宝时的模样,听得林氏眼眶渐渐红了。
林氏扶着梳妆台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划过冰冷的桌面,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从前 —— 当年她嫁入相府,娘家陪送的嫁妆何等丰厚,本是她和孩子的依靠。可后来女儿被送走,她缠绵病榻,江姨娘趁机把持中馈,一点一点将她的嫁妆蚕食,她不是没想过要拿回来,可那时她连下床都难,对着冷漠的丈夫、嚣张的妾室,只能眼睁睁看着,满心都是无力与绝望。
“…… 竟真的拿回来了……” 林氏的声音带着哽咽,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梳妆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不是委屈的泪,而是积压了太久的释然与感动 —— 她的女儿,那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不仅回来了,还替她撑起了腰,替她讨回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苏翎芊走上前,轻轻替林氏擦去眼泪,声音温柔却坚定:“母亲的东西,本就该物归原主。以前是女儿不在您身边,让您受了委屈,往后不会了。”
林氏握住女儿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眼泪落得更凶,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委屈,娘不委屈…… 有你回来,娘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再抬眼时,眼底的脆弱已被一种久违的锐利取代 —— 那是当家主母该有的锋芒,是被病痛和委屈掩盖了太久的底气。
“江氏欺我太久,占我嫁妆,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 林氏的声音不再虚弱,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三日后的宫宴,我这个相府主母,自然要亲自去。也好让京城里的人看看,谁才是苏府真正的女主人。”
张嬷嬷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笑开了花:“夫人说得是!您如今身子好了,又有大小姐护着,江姨娘再也不敢欺负您了!”
苏翎芊看着林氏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芒,心里也泛起暖意。她知道,林氏不是软弱,只是之前少了一个能依靠的人。如今她回来了,不仅要护林氏周全,还要帮她重拾主母的体面,让那些欺辱过她们的人,都付出该有的代价。
静云院的暖阁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铺了满桌的绸缎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林氏拉着苏翎芊坐在软榻边,指尖轻轻拂过一匹桃色的云锦,眼底满是笑意:“这桃色衬肤色,绣上缠枝莲纹样,既端庄又显灵动,正适合你。”
苏翎芊拿起云锦,指尖触到上面细腻的织纹,点了点头:“母亲眼光好,只是女儿习惯了简洁,不如在袖口和裙摆加些暗纹,既不张扬,也多些细节。” 她心里还有一层考量 —— 暗纹里可以悄悄绣上简易的驱邪符文,既能防身,又不会引人注意。
林氏立刻明白她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边就选石榴红的杭绸,绣几枝玉兰花,衬得大气些,宫宴上不能太素净,也不能抢了皇后的风头,正好和你凑成一对,让旁人看看咱们娘俩的样子。” 她边说边让张嬷嬷把料子收好,又叮嘱道,“让绣坊的人加急赶制,明日就得拿半成品来瞧,别出了差错。”
张嬷嬷连声应下,捧着绸缎喜滋滋地去了。暖阁里只剩下母女俩,林氏看着苏翎芊,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如今嫁妆拿回来了,身子也见好,三日后的宫宴,咱们娘俩定要风风光光去,不让人看轻了。” 苏翎芊握住她的手,眼底暖意更甚:“母亲放心,有女儿在,不会再让您受半分委屈。”
与此同时,江姨娘的院里却一片压抑。暗沉的房间里,江姨娘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丝帕被绞得变了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铁青得吓人。桌案上的茶杯早已凉透,茶水溅出的痕迹还留在桌面上,像是她此刻无法平息的怒火。
“那个小贱人!” 江姨娘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咒骂,“我藏得那么隐秘,暗格设在库房梁上的夹层里,她怎么会找到?那些嫁妆,我本想等林氏一死就过户到仙渺名下,如今全被她抢回去了!” 一想到那些赤金珠宝、良田铺子,她就心疼得像被挖了一块肉,连呼吸都带着疼。
正说着,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苏仙渺提着裙摆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粉紫色的罗裙,发髻上插着支新打的赤金点翠步摇,脸上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春光,连眉眼间都透着被滋润过的妩媚。“母亲,三日后的赏花宴,我的新衣裳可有让绣坊赶制?” 她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语气里满是骄纵的催促。
江姨娘抬眼瞥见她的模样,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 女儿这神态,倒像是被男人滋养过的样子。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仙渺最是懂事,知道选秀要紧,怎么会做那些出格的事?定是我想多了。” 她定了定神,强压下怒火,语气带着几分敷衍:“娘正为这事烦心,今日苏翎芊那小贱人突然来闹,非要清点林氏那个病秧子的嫁妆……”
“什么?” 苏仙渺手里的糕点 “啪” 地掉在桌上,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不满,“您给她了?那些嫁妆怎么能给她!”
江姨娘见她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下桌案:“我倒想不给!可那小贱人不知从哪弄来的嫁妆清单,连库房梁上的暗格都找到了,当场把珠宝和田契全拿走了,还逼我三日内把过户给你舅舅的地契改回来!” 她越说越气,把下午苏翎芊如何拿着清单质问、如何找出暗格、如何逼她应下承诺的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语气里满是不甘和怨恨。
苏仙渺听得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裙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 她之前偷偷拿了母亲藏在暗格里的几支珠钗,送给了三皇子身边的侍从,如今暗格被搜,若是苏翎芊仔细核对,定会发现少了东西!“那…… 那她没说别的?没提珠钗少了的事?” 她声音有些发颤,下意识地追问。
江姨娘愣了一下,没多想她的反常,只是摇了摇头:“她只清点了大件的珠宝和田契,没仔细查小件的。
苏仙渺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父亲这次给了多少银两?”
“500两”江姨娘叹了口气
苏仙渺指尖还攥着裙摆没松,刚压下去的慌乱瞬间被焦虑冲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腔:“才 500 两?母亲,这怎么够啊!前儿我在锦绣阁瞧上匹孔雀蓝蹙金纱,光料子就三百两,再请苏绣坊的刘嬷嬷绣缠枝纹,工费就得一百多两,还没算赤金钗、珍珠耳坠这些配饰呢!”
她跺了跺脚,眼底满是不甘:“赏花宴上全是国公府、尚书府的小姐,还有皇后和太子在!我要是穿得寒酸,岂不是要被三公主她们笑掉大牙?再说苏翎芊刚拿回嫁妆,指不定要穿多体面的衣裳,我绝不能比她差!”
江姨娘坐在椅上,指尖捻着丝帕转了两圈,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带着难掩的为难:“娘也知道不够,可这是你爹亲自批的预算,说府里最近要筹备赏花宴的贺礼,银钱紧,再多一分都不肯给了。”
她见苏仙渺脸涨得通红,连忙起身拉过女儿的手,软声安抚:“傻丫头,别气。咱们不用非得买新料子 —— 去年你舅舅从江南捎来那匹月白杭绸,料子软和还显白,我让人在领口、裙摆绣上金线暗纹,再配上你上次戴的那支红宝石步摇,远远看去照样华贵。”
“可杭绸哪有蹙金纱显身份?” 苏仙渺还是不依,嘴撅得能挂油瓶。
“身份哪是靠料子撑的?” 江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算计的笃定,“三日后我带你进宫,我穿那身石青绣凤凰的锦袍 —— 那是当年镇国公府送的,京里没几件。我走在前面,旁人的眼都黏在我身上,谁还会细究你的料子?再说你长得比苏翎芊娇俏,只要行止大方些,皇后和太子定会注意你,哪会管你穿什么?”
苏仙渺眼珠转了转,想起太子选妃的事,心里的不满渐渐散了,却还是嘟囔:“那也不能太寒酸……”
“放心,娘再让绣坊多加些珍珠扣,衬得贵气些。” 江姨娘笑着应下,心里却暗忖 —— 等仙渺成了太子妃,别说蹙金纱,就是龙袍料子也能弄到,眼下先委屈这几日,不值当跟苏丞相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