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几乎是飘回宿舍的。
怀里那几本书沉甸甸地压着，却远不及她心头的混乱。江辰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脑海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我的档期空出来了。你的采访对象，是我。”
他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要主动提起？难道他帮她解围，就是因为这个？一连串的问号挤占了她所有的思考空间，直到推开宿舍门，闺蜜苏晴的大嗓门像一记响锣，把她震回了现实。
“林妙妙！你火了！”苏晴一个箭步从电脑前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论坛首页热帖！‘惊！高岭之花江辰为小编学妹霸气解围，当场手撕道德绑架男！’我的天，还有照片！你快看！”
林妙妙被晃得头晕，目光投向苏晴的电脑屏幕。果然，校园论坛八卦版块最顶端，飘着一个鲜红的“hot”标签帖。主楼放了几张高清照片——江辰跨过烛光走向她，江辰与她面对面站立，江辰接过她手里的书，最后一张，是他离开时清冷的背影，和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个迷路小鹿般的侧影。
拍照的人技术很好，构图和光影都无可挑剔，尤其是江辰低头看她那瞬间的眼神，隔着像素都仿佛能感受到一种专注的温和。
帖子下面的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
【1L：卧槽！现场目击者！江辰学长帅炸了！三两句Ko情敌！】
【15L：这女生是谁？新闻系的林妙妙？以前没发现，这么一看挺清秀啊。】
【32L：只有我觉得江辰那句‘等很久了’苏断腿吗？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
【58L：赌五毛，江辰是不是对小编学妹有意思？他什么时候管过这种闲事？】
【77L：楼上别瞎猜，男神明显是路见不平，顺便维护宿舍区秩序。】
【101L：不管！‘辰妙cp’我先磕为敬！钥匙我吞了！】
“看到没！看到没！”苏晴指着“辰妙cp”那几个字，眼睛都在放光，“妙妙，你要转运了！这可是江辰啊！全校女生都想摘的那朵高岭之花！”
林妙妙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书丢在自己桌上，瘫坐在椅子上。“别瞎起哄了，苏晴。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又怎么会知道我接下来要采访他？”
苏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这有什么奇怪的？江辰是学生会主席，消息灵通不是很正常？说不定是你们主编提前跟他团队沟通了呢？至于出现嘛……缘分，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林妙妙叹了口气，缘分？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什么？她说不清。江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她本能地觉得，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两天，林妙妙是在一种极度矛盾的心态中度过的。
一方面，江辰的“仗义出手”确实效果显着。陈宇学长再也没来纠缠她，甚至连在路上碰到，都会远远避开。她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清净，以及不少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另一方面，那个采访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她精心准备了采访提纲，反复修改，却迟迟不敢去联系江辰。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是把他当成救命恩人？还是公事公办的采访对象？或者……是一个她完全看不懂的、危险又迷人的谜题？
就在她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采访提纲第一百零八次发呆时，手机猝不及防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本市。
林妙妙心头一跳，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深吸一口气，接听了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一个低沉悦耳、带着些许电流磁性的声音传来，清晰地敲击在她的耳膜上。
“林妙妙？”
是江辰的声音。隔着电话线，少了几分现场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清冽，但那份独特的辨识度，让她瞬间就认了出来。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是，是我。江辰学长？”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采访的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竟然主动打来电话催问！林妙妙赶紧坐直身体，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准备好了！学长你什么时候方便？地点由你定！”
“明天下午三点，”江辰几乎没有思考，流畅地报出时间和地点，“图书馆，三楼东侧社科阅览区，靠窗的位置。”
图书馆？社科阅览区？那么安静的地方，倒是很适合做深度访谈。但他怎么会对图书馆的座位分布这么熟悉？连靠窗的位置都指定了？
林妙妙压下心头的疑惑，连忙应下：“好的，没问题！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三楼东侧，我准时到。”
“嗯。”江辰顿了顿，似乎要挂电话，却忽然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那里的空调有点冷，记得带件外套。”
说完，不等林妙妙反应，通话便戛然而止，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林妙妙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空调……有点冷？
他……这是在关心她？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林妙妙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踏进了图书馆三楼的社科阅览区。
这里果然如江辰所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按照指示，找到了那个靠窗的位置。
然后，她再次愣住。
江辰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此刻，他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面前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和几本厚重的金融学原着，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眼前的画面安静美好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电影海报，让林妙妙几乎不忍心打破。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目光相接的瞬间，林妙妙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了一拍。他今天看起来，似乎比那天晚上少了几分疏离的锐气，多了些许书卷气的沉静。
“来了。”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与图书馆的环境融为一体。
林妙妙赶紧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录音笔和精心准备的提纲，略显局促地摆好。“学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江辰的目光在她带来的装备上扫过，最后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脸上。“我也刚到。”他合上自己面前的书，将电脑推到一边，做了一个“请开始”的手势，“你的时间，一个小时。”
他的直接和专业让林妙妙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打开录音笔，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提纲提问。从学术研究、学生会工作，到对未来行业的看法，问题由浅入深。
江辰的回答一如他本人，简洁、精准、逻辑严密，几乎每一段话都可以直接作为引语摘录。他说话时，会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专注，让林妙妙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跟上他思维的节奏。
采访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大约四十分钟后，预设的问题基本问完。
林妙妙悄悄松了口气，正准备做结束语，江辰却忽然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抵住下颌，看向她。
“公事问完了？”他问，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玩味。
林妙妙一怔：“……嗯，问完了。非常感谢学长能抽出时间……”
“那么，”江辰打断她公式化的感谢词，深邃的眼眸锁住她，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现在，我们来谈谈私事。”
私事？
林妙妙的心猛地一跳，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她和他之间，有什么私事可谈？难道是指那天晚上的事？
她看着江辰，他依旧维持着那个略带压迫感的姿势，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她试图组织语言，声音有些干涩。
“那天晚上的情况，以后可能还会发生。”江辰直接点明，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一个商业案例，“无论是陈宇，还是其他类似的人。而你我的专访发布后，关注度可能会更高。”
林妙妙沉默了。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经此一役，她确实成了论坛名人，以后类似的麻烦，未必不会再有。
“而我，”江辰继续道，目光掠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也面临一些类似的困扰。家族方面，希望我专注于‘门当户对’的社交。”
林妙妙瞬间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联姻。像他这样的家世，这几乎是标配。
“所以，”江辰的身体靠回椅背，姿态重新变得疏懒，但说出的话却字字清晰，“我有一个提议。一个或许能让我们双方都免于这类麻烦的……合作方案。”